沈青折揉了揉鼻子,又打了个喷嚏,并拒绝了崔宁递来的衣服。
再穿一件,他真的要弯不动胳膊了。
时旭东稍稍侧身,给他挡住了风。
伶月只是想,不知道他很像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昨夜失神之时念的“青折”吗?
无论是谁,总觉得也是个可怜人。这越郎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呢?
“你是我找着最像的了。”他说。
伶月笑逐颜开,但随即被掐着脸,很用力,一点怜惜都没有:“别笑。一笑就不像了。”
伶月像是被那种冷酷的眼神攫住神魂一般,竟然发起抖来。
伶月把那张报纸重新摆在案桌上。就说这报纸吧,十月朔日成都发的,已经隔了两日了,德阳城里才有了。
他暗恨着沈七郎、薛涛与这灰头土脸的德阳,面上却拿着十万分的柔情,柔身扑回男人腿上。
他肯定能去长安。
然后在晚上麻将桌上被大侄子的欧气杀得片甲不留。
在崔宁身上,沈青折终于证明了自己麻将梦之队的实力,笑逐颜开:“承让承认。”
从大胡子下勉强能看出他是在龇牙咧嘴,从兜里掏出来一把石蜜,也就是冰糖,挨个发。沈郎五颗、黎遇六颗、被暂时征用为战地记者的吐突承璀三颗。
崔宁对手上的新玩意儿爱不释手,举着望远镜看了许久,放下一会儿,又举起来了,看着江面,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是的,沈青折一狠心,花重金用水晶磨出镜片,做了一副望远镜。
现在作为奖励之一,送给了崔宁。
时小狗:怪我,怪我没有练出青折哥哥喜欢的胸肌。
沈青折:……
也不知道这股茶味是不是他的错觉。
沈青折专门设宴,激动万分地等着崔都头来上演一番胜利会师。但是等崔都头踏入营帐,他满脑子只有:“你谁?”
这个满脸大胡子的粗壮汉子真的是崔都头吗?
崔宁掩在满面尘土之下的神色有些憔悴,翻身下马,拱手一礼:“幸不辱命。”
这不,他在成都混不下去了,现在只能到德阳来。估计日后德阳也要做不下去了……
不过,他说不定有了出路。
伶月偷眼看了看那还半卧在床上的男人。
一边的崔宁举起望远镜,面前宽阔的岷江江面说:“晚上就能到达州。”
他们在都江堰等了两日,就是为了等崔宁来汇合。而崔都头也不负众望,几乎是势如破竹,下了晋原,青城导江仍在驻守顽抗的吐蕃军几乎是望风而逃,于是两日之间,两城俱下。
整个蜀州回到了他们手里。
背对着他的越昶却看着那份报纸,看了很久很久,伶月小心凑过去瞧,却发现他只是盯着那一点,久久不动。
“沈青折,”他念着,忽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又变得咬牙切齿,像是想要生啖其肉一般,念着那三个字,“沈、青、折!”
“阿嚏——”
他松开手,坐起身来,徒留伶月战战兢兢扑在榻上。
伶月看着他的背影,背上都是印子。他伸展长臂,拿起了那份今早刚到的。
他喃喃了一声伶月听不懂的话:“竟然这时候就有报纸了吗……”
伶月希冀问道:“越郎,你明日还来么?”
男人勾着嘴角笑了一声,很轻,近于嗤笑,接着却声音轻缓地说:
“来。”
“阿嚏——”沈青折又打了个喷嚏,感觉额头被白天的江风吹得有些发懵了,把面前的麻将往前推了推,“我去躺一会儿……时都头帮我打吧。”
也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谁在念他。一声是想、二声是骂、三声代表有人在念叨。他已经打了三个,估计是这个人又想又骂又在念叨。
可能是云尚结赞。
崔宁顶着胡子上的饭黏子,举望远镜四望,看到了旁边船上的黎遇:“噢他在看月报,还咬着指头看。这跟张承照学的吧,不学点好。”
知道黎都头的死讯,崔宁也有些唏嘘。但他们从军之人,向来是马革裹尸还,只是这一天来得或早或迟而已。
他也没大黎遇多少,却已经把他当子侄看了。
但崔宁到现在都没有剃掉那把大胡子,似乎是已经爱上了有胡子的感觉。“这样我的表情不容易被别人看到。”他表示。
但也很容易黏上饭粒。
沈青折看着他胡子上黏的菰米饭,决定还是不说为好,这种事跟牙缝有菜叶一样尴尬。
无论如何,气氛还是烘托到了的。沈青折在时旭东如炬目光中握住崔宁的手,用领导专用亲切微笑进行一番慰问。
并在晚上跟单机冷战状态的时小狗表示,自己不喜欢胡子男。
时小狗:他剃掉你就喜欢了。
身形高壮,面容俊朗,除了在床上喜欢折磨人,像是发泄一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说到底,到这儿来哪个不是来发泄呢?
半月前长安的兵士就来了德阳,昨日一众披甲执锐的来狎妓,不知怎么的,这最年轻的一个就选中了他,其他将士还大笑着说他专喜欢走旱道,说是之前找的也是和伶月这般,看着有些病恹恹的样子,禁不起折腾。其他小倌小娘嫉妒得咬牙切齿,伶月却不在乎,伺候好了,说不得就跟着去长安了,飞上枝头。
那可是长安,他还没去过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