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折手下的笔一顿，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面目清秀的女孩：“募兵的要求你都清楚吗？”
李眸儿深吸了口气，郑重点头：“身长五尺二寸以上，伏远弩四弩中二，角弓弩四发中三，负盔刀剑行一百里。”
“若是能通过，我定与李刺史好好做做……思想工作。”
听到这话，时旭东气得一句都不想多说，冷下脸，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沈青折坐在榻边，心乱如麻，自己握住了自己的手，是发着抖的。
——他总是会把事情搞砸。
不是说他能力强，可以保全自身，就不在意沈青折是不是担心自己了。
沈青折彻底冷了脸，像是又把自己封闭起来，眼角眉梢都泛着冷意。
怎么可能不在乎……他只是……
沈青折进来就被他咬了一口，也有些不高兴：“你管我？”
时旭东不说话了，眼睛沉沉的，放开了他。
沈青折还以为他要跟……跟之前的人一样，来点angry sex之类的。
时旭东被动升官，也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沈青折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好脱了上衣在擦洗，看见人进来，挪开眼，一语不发。
沈青折把要看的信放到案桌上，枕头扔到榻上，就被再也忍不住的时小狗从后面抱住了，揽在怀里，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嘶——”
“你！”沈青折回头，对上他让人发怵的眼神。
当然也不能那么野蛮，韭菜还是要一茬一茬割的。
觉慧在明知重兵包围下，脸上仍然笑容不变，和沈青折扯来扯去扯了半天佛法，就是不入正题，还说了些他有慧根、与佛有缘之类的废话，又留他们一行人住下，还送上了饭食。
里面有肉。
他不知道自己声音有没有颤抖：“戒指也是债务的一部分吗，沈青折？”
……不是。
沈青折冷冰冰地反问：“你才知道吗？”
沈青折在来的路上就看到了几个担水的年轻和尚，光着精壮上身，他多看了几眼，便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但是回头去看的时候，时旭东正看放生池里的鱼，没看自己。
或许是错觉。
建元寺，也就是后世的川西第一禅林昭觉寺此刻已经初具规模，幽静雄浑的禅院今日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沈青折喝了口淡茶，对住持觉慧道：“叨扰了。”
觉慧笑得很勉强。
让人不上不下，抓心挠肝的。
沈青折觉得问题仍在自己，他在亲密关系里的表现还不如寡王时旭东。
自己这个人真是……糟糕透顶。
黎遇？
李眸儿只是点头，脚步轻快地出门去练弩了。
完成了谁都不知道的拉郎行为，cp粉沈青折依旧不太高兴。
今天居然隔得这么远
只是偶尔从那边瞟过来一眼。在沈郎低头的时候。
沈青折闻言，偏头看了那边人一眼，这时他的目光正好错开。
“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他撑着床榻坐起来，灯烛下面，眼眸依旧是剔透的，笑着说：“偿还一下债务。”
“债务……你以为我为你做事，是为了换什么官职吗？”
听懂了这是要帮自己的意思，李眸儿如释重负地一笑：“嗯！”
临走之前，她又压低声音：“沈郎，真的没吵架吗？”
以往那个人高马大的时都头无论去哪儿，都会跟在沈郎后面半步，寸步不离，眼睛也一直注视着他。
“沈节度……你与时都头吵架了？”
沈青折断然道：“没有。”
李眸儿狐疑地“哦”了声，继续道：“某想正式入军，只是耶耶不允，还请沈节度帮忙……帮忙与耶耶说上一说。”
他说：“谁会在乎自己的按摩棒少了一根？”
一说出口，沈青折自己也有些害怕，徒然张了张嘴。
话赶话说到这里，几乎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他沉默良久，却问了另一个问题：“……沈青折，前几天，你到了新繁，为什么都没问我好不好？去传信的人也说，你根本没提到我。”
还是说他太上赶着了，怕他担心，直接说“我还好”。
那沈青折呢？他真的有在意过自己的安危吗？
结果咬了这一口，就没了，继续一只狗生闷气。
“五眼。”他咬牙切齿，“四眼在看胸，一眼看腹肌。”
沈青折：“……”
是说他今天看那些精壮和尚吗？
沈青折这才想起来，这个时候和尚还是不禁酒肉的。
他用了一顿不算太好的饭，抱着那个专属枕头，还有一堆没来得及拆看的信出了门，让门外戍卫士兵都自去休息。
然后去找时旭东。
另一件事则是土地。佛寺的土地是免税的，因而逐渐兼并了大量土地，阡陌连田。
还有便是金银铜这些金属，被用来铸佛像。
别的不说，大雄宝殿里那些金箔给他刮下一层来，差不多能够沈青折打到逻娑城了。
他诚恳建议这位节度使把围在外面的兵都撤了再说话。
在别人眼里，佛院可能是庄重之地，在沈青折看来，宗教信仰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钱。
一个是那些年轻力壮的和尚，正是龙精虎壮的时候，却不参与社会生产，又不纳税，还不服劳役。
这样自我厌弃的念头一旦生出来，就燎原一般，把他心头的荒草都烧得枯败了。
沈青折压抑着那股难过，把手头的东西都归拢，站起身，也没看时旭东：
“走了。昨天跟你说的，缺德的来钱法子。”
毫无疑问，时旭东是一个冷战高手。
他的冷战体现在不跟沈青折说话，不跟他有直接眼神接触，就像现在这样。
但是依旧像以前一般，去哪里都要在后面跟着，只是离得稍远，缀行几步。
李眸儿看着沈郎扭头，重新对上自己的时候，那边的时都头又悄悄看过来了。
他们俩可真有意思。
沈青折也不回答，只道：“你入伍之后，便在黎遇麾下效力吧。”
面对他的严肃神色，沈青折的笑容有些勉强起来：“难道上床才是唯一支付手段吗？”
时旭东愣住。
他以为这件事只是和老婆之间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