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沈青折哭笑不得,看着黎遇:“你绑他做什么?我是叫你请来。”
黎遇摸摸自己的脑袋:“我爹说,请人就是这么请的。”
黎遇在营门下了马,扛着那人进来,放到了沈青折跟前。
沈青折和被堵着嘴的吐突承璀目光相接,后者登时扭动起来,一边扭动一边呜呜叫着,五官都攒到了一起。
吐突承璀又是迷茫,又是委屈。他在成都好好地等着吃第一炉吕记胡饼,为此起了个大早,结果胡饼还没送到嘴里就被人绑了。
等算总账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出不出得了门,该不会床都下不了吧。
他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时旭东。在外面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沉稳样子。
应该不会,时旭东还是很有分寸的……吧。
沈青折却有些犹豫:“时处长,这次送信……也要算进账里面?”
他都记不清自己到底还欠了多少了。
“……不算吗?”
沈青折颇为意外,扭头看他。
时旭东的侧脸仍旧平静。
他“嗯”了一声。
用完餐,吐突承璀还没有结束的意思,甚至又去要了一碗馎饦。沈青折觉得一时半刻可能是聊不了了。
走出食堂,蘑菇终结者时旭东终于开口:“偏淡了,没有辣椒。”
沈青折也跟着叹气:“辣椒,我也想要辣椒。要不然我们出海吧,美洲还有土豆玉米红薯番茄南瓜……”
从颜色上看就极为诱人,面片被汤汁浸得金黄,配着菜叶与切成小片的菇。他尝了一小口汤汁,尝到了一些鱼的味道,同样偏辛的口感:“这是鱼汤?”
他抬头,正好看见沈郎把蘑菇挑到旁边人的碗里。
那人身量很高,肩膀宽阔,挨着沈青折坐着,默默地吃沈青折挑过来的蘑菇。
吐突承璀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态度太不好了。他都道歉了……嗯……
“也是我没有交代清楚,寺人不要见怪,有点事想聊聊,用完餐再说。”沈青折招呼道,“寺人先尝尝这道鱼,不知道合不合口味。这些鱼都是黎遇带人捞上来的。”
吐突承璀一入口,决定原谅黎遇一百遍。
他吸了吸鼻子,能闻到偏辛的香气,似乎是肉食。
吐突承璀循着味儿,走出去,外面似乎在放饭。他跟着拿了特制的餐盘,盛了勺粟米饭,一大勺烩鱼块,辛香扑鼻,还带一碗馎饦。
他跟着人群走,进了顶更大的帐子,里面人声鼎沸,四五人为一桌,他一眼就看见沈青折,在靠里的桌案边,像是独自隔绝在喧哗之外。
沈青折洗漱停当,被时旭东一件件套衣服,最后在外面加了一件挡风的大氅。时旭东一边给他理着衣服,一边说:“信已经送到了,但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去维州。”
“除了维州,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沈青折说,“要么直接维州见,要么走到一半听说我去打维州了,掉头来援。还不如省掉中间环节。”
沈青折说着,弯了弯胳膊,感觉很难弯动:“……现在就穿这么多,入冬了要怎么办?”
原来是家学渊源。
沈青折叫他赶紧给可怜的宦官松绑,拖到大帐里面,一番折腾,也到了吃朝食的时候。
吐突承璀被香气勾得睁开眼。
他被绑在马背上一路过来,都快被颠吐了。但这个倒没什么,主要是他的饼——刚刚出炉的第一锅饼,热气腾腾,边缘焦黄,内里软韧,散发着香气的饼。
掉地上了!
沈青折赶紧把他嘴里的破布取下来,吐突承璀满眼热泪,看着他,嘴唇颤抖,喊了两声:“饼,饼!”
沈青折按下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慌,走到帐外。立营的地方地势稍高,能看见还有农户出来劳作,似乎战事对他们并无影响。天塌下来都影响不了农民种田的心,像斯诺在一九三二年间的见闻:炮火交加里面,农民仍然毫不在乎地种他们的田。
他看见一个俊秀的年轻人骑着匹黑马,从远处田垅奔来,马背后面驮着个什么,似乎是长条形的包袱。
离得近了一些,沈青折才发现是黎遇,马背上驮的也并非包袱,而是个被捆住的人。
“不算吧。”
沈青折眼神诚恳,账本掌握人时旭东不为所动,神色冷酷:“算的。”
直到走出帐子,沈青折都处在强烈的危机感中。
“是怎么……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是住的地方被放了火,没逃出去,”时旭东笑,“无非是挡了别人的升官发财路。我得罪的人挺多的,也不知道是谁。”
他忽然被沈青折抱住,愣了一下,才回抱回去,怀抱和心里都满满当当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小声问:“理论上,如果我接受了那张机票,是不是会穿越回这个时间的美国?”
时旭东摇头:“不一定。我在成都死的,结果复活点在西域。”
“你在成都死的?”
吐突承璀莫名其妙觉得有些饱。
只有黎遇好心回答:“正是。”
吐突承璀又埋头苦吃起来,呼噜呼噜。
太好吃了。
虽然比不上入口即化的鱼脍,但是这烩鱼块的肉如同蒜瓣一般,白嫩,鲜美,带着些香料特有的辛辣,酱汁也调得恰到好处,没有遮掩鱼肉原本的鲜香,反而将那种鱼类特有的美味激发出来。
就着粟米饭,吐突承璀头也不抬,连吃了好几口,又端起了那碗馎饦。
似乎是看见他了,冲他招了招手。
吐突承璀在沈青折对面刚坐下,又想走了。无他,旁边就是那个把自己绑来的将领。
“对不住,”黎遇摸着后脑,有些赧然道,“是某会错了意。”
“就呆在棉被里头,要出门就用被子把你一裹,抬出去。”
甄嬛传爱好者沈青折心领神会,失笑:“那不是妃子侍寝吗?”
时旭东低头亲亲他:“我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