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错步,不过那一霎的光景,万嵎还是瞧见了他光洁后颈上,那被衣襟掩去大半的、若隐若现的齿痕。
纪殊侧首,静静凝视着扒在小船舷边、将小手伸进水里的骁儿,默然了片刻,方轻声道:“我先时曾患重病,醒来后,便忘了许多事情。你说的‘曈儿’,我也不曾记得过,或许是你认错了人。”
“……”这回轮到万嵎沉默了。橹板在水中前后摇着,每一下都带起木舟吱呀声,水花被挑起,又纷纷散落,激起圈圈涟漪,骁儿在一边自顾自的玩着,压根没在意大人们到底在谈些什么。
又行过一座窄窄的青石桥,万嵎才又开口:“那么患病前的事情,你如今可还记得?”
“好!”万嵎笑道,“那我送你们到茶碗口。”茶碗口不如十三渡,只是个小渡口,但比十三渡距离长梅巷近许多。
日近晌午,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碧水清波之上,粼粼水光似散落了一地珍珠,偶有微风拂来,两岸堤边柳便簌簌摇曳。舟行颇缓,起初二人皆不作声,气氛亦若有似无地僵持着,万嵎倒是想找些话头,却怕惹他烦了,索性静静守着,也算心满意足。
如此沉默了许久,才听见纪殊开口问他:“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这般……”
纪殊摇摇头,似乎不愿多说,只是唤了一句骁儿,让他“小心些别掉水里了”。过了半晌,才应他道:“记得些,大多也记不清了。”
不知不觉,茶碗口码头便显现在眼前。万嵎笑着,直视纪殊双眼:“你说得对,我是认错了人,你长得同我爱妻面目很是相像,只不过他如今已逝数年,是我自个儿自欺欺人罢了。”
渡舟缓缓靠岸停稳,纪殊轻声道了句“节哀”,便抱着骁儿下了船。
上次相见,他便给骁儿买了一只画糖,这次,又执意相送。
万嵎苦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素昧平生”四个字,如刀如剑,斩断了前尘往事,好不利落。
“曈儿,你终究是不肯谅我。”他将视线停在远处的石桥上,一字一顿留于唇齿,咀嚼才知皆是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