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动停了一下,不一会儿一具被水裹得皮肤冰凉的身体挨了上来。高远麟抖了一下,还是被睡意打败了,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姜行钊。
高远麟最近睡得都不太安稳,总是在梦里梦到阴暗的矿道,只有一盏黄色的矿道照亮他站的地方。
今天的梦境尤其清晰。
一瘸一拐地走出浴室,高远麟异常疲惫。
姜行钊窝在床上,露出一个脑袋看着他。
高远麟看见地上一路蔓延到床沿的水迹,察觉到不对劲,一把掀开他的被子,默默无言地看着穿着湿衣服的姜行钊和被铺。
高远麟松了口气。
姜行钊笑了笑,伸手关了淋浴,湿着身子问:“要帮忙吗?”
高远麟摇摇头,略不自在地拒绝了,“你先出去,衣服都湿了。”
他身上的伤,记忆中凶狠的抽送和肉体的疼痛,被看不清的怪物侵入的恐惧,那些他以为是梦的荒诞遭遇。
“……”
“……什……?”高远麟懵了。
高远麟对姜行钊产生了一种惧怕的情感。从姜行钊死里逃生之后,他就隐隐约约有些害怕姜行钊。但他从不敢正视这种情绪。那模糊朦胧的记忆让高远麟在怀疑自己出毛病的同时,潜意识自行对姜行钊开始警惕。
“咕,”高远麟从幻想中回过神来,喉咙干燥,咽了咽口水,“你送我回来的吗?我身上怎么了?”一说话,高远麟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嗓子眼发痒,忍不住咳了几声。姜行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拍了拍他水珠密布的背。
两人相触的皮肤没有发生异变,高远麟心中那可怕的幻想没有发生,他心头的重担一卸,紧接着就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这些都是我赐予你的。”苍白的指尖试图触碰他的肌肤。
高远麟赶紧躲开。
“什么意思?”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有个可怖的想法却不敢确定。
他下意识想隐瞒,喘着气回答:“做噩梦了。”
姜行钊靠近了些,呼吸和发丝都落在他脸上,垂眸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声音沉沉的:
“你在跟谁说话?”
矿道里姜行钊痛苦的样子越来越小,灯光无声的熄灭了,他再也看不到姜行钊。
黑暗重新袭来。
高远麟在黑暗中捕捉到了微弱的吊扇片反光,身下柔软的被褥和暖意,他才感受到一丝现实感。
高远麟正想问什么意思,忽然见姜行钊瞪大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他闭上眼睛痛苦地发出哀嚎,细瘦的双手紧紧覆盖着面部,捂住眼球,却捂不住指缝间溢出的血液,浓稠艳丽,颗颗往下滴落,将手腕和下巴都染上脏污的颜色。
“小姜!”高远麟刚往前迈出一步,后脖子陡然一凉。
脸色是一切异常开始时那熟悉的苍白,眼窝深陷,瘦了许多,像个很久不见光的骷髅,眼里蒙着一层灰般暗淡,眼角下耷。
高远麟看着他,心里生出一种浓烈的悲伤来。
“小心。”姜行钊干燥的嘴唇动了动,重复吐出一句话:
姜行钊靠近的时候,高远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肌肉自发性地锁紧了。
姜行钊对高远麟的后退毫无反应,穿着整齐地走到莲蓬头下,一身衬衫和牛仔裤立刻就被打湿了,他跪在地上,试图将高远麟扶起来。
姜行钊垂着眼皮,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指尖,直到触碰到高远麟身上的淤青,问:
他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让他觉得很熟悉的人。
高远麟问:“小姜?”
面前的人慢慢转过来,只侧对着他露出半张脸,和他刚刚还看到的完全不同。
“上床,跟我睡。”
高远麟已经累得不想问他在干什么,也不想处理烂摊子,他爬上床倒头就睡。
床晃了几下,高远麟有气无力地说:“衣服脱了。”
姜行钊点点头,湿答答地出去了。
高远麟这才自在一些,忍着身上的不适给自己洗澡。
浴室里弥漫一股异样的气味,似乎哪里锈了,高远麟打开小窗继续洗。察觉到地上都是脏污的灰水,高远麟低头一看,顺着自己的大腿往下流着黑色的水渍。他纳闷地弯腰洗着,不禁怀疑自己洗澡一直没搓干净。
怎么又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你喝醉了,我照顾了你。现在要洗澡了。”听到姜行钊的回答,高远麟心里犯嘀咕,是怎么照顾出满身伤的。
手下就是姜行钊的肌肤,他用指腹婆娑姜行钊的表皮,用力压了压,柔软的,温暖的。
姜行钊直接凑了过来,红润的嘴唇直直压在嘴上,极致暧昧地含吸了几下,然后高远麟的双手也被束缚住,整个人被姜行钊抱在了怀里亲吻。
他的力气很大,高远麟深吸一口气,猛地后仰头,后脑勺不小心撞上墙,把自己撞懵了,姜行钊灵活地追过来。
他扭着胳膊,将自己的脸藏起来,一脚蹬开姜行钊,“滚!”然后带着惊慌抬头,看见姜行钊眯着眼睛靠在床沿上。
姜行钊看出他的动摇,带着狡黠的恶意,伸出舌头:“我和你——”
颜色像那顺着指缝流下的血一样。
“——合为一体了。”
他似乎已经有答案了,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
高远麟忍不住半坐起来往墙上一靠,瞬间和姜行钊拉开距离。被子滑落,穿着短裤睡觉的高远麟露出了满是痕迹的大腿,月光明亮起来,顺着肌肉打上暧昧的光。
姜行钊也坐起来,即使背着光看不见脸,高远麟也感觉他的目光正凝聚在自己裸露的肌肤上。
想起那凉意,高远麟猛地一扭头,僵住了。
“你在和谁说话?”姜行钊黑黝黝的瞳孔正对着他,凉凉的掌心覆盖在他的后脖颈上抓着,一只手轻轻滑到他大腿内侧,冰得高远麟颤了一下。
看着面前的姜行钊,他却觉得哪儿都不对劲。而因为刚刚的遭遇太骇人,他心有余悸,一时间没有在意他的动作。
全身各处传来失重感,仿佛被人从背后扯着,猛地扯离这个地方。
矿道和人越来越远,他在后退,却无法反抗,连发出声音也做不到。高远麟死死盯着灯光下的姜行钊,仿佛要烙印在视网膜上。
姜行钊——!!!
“不是我。”
“不是我。”
“那不是我。”
“疼吗?”
被姜行钊指尖触碰到的肌肤汗毛倒立,高远麟的心情就像是遇见领导一样,冒着冷汗,他好像记得些什么,一些荒诞的,疯狂的梦境碎片。
晃动的厉害的视觉里,面前人的背脊忽然像软体动物一样柔软地凸起,接触的肌肤变得冰凉而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