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在,不疼了,我陪你。
眼泪情不自禁地留下,带着啜泣的小声呜咽回荡在安静的卧室里。
岁月如梭,时过境迁,回不去的记忆,丢不下的情感,眼下的局势,对峙的立场,那份甜美却稚嫩的情感,终究破裂到无可挽回,走向不归的陌路…
起伏的腰线,微微分开的小腿,床面上疼到蜷起的脚趾,零碎的呻吟声,一切都让安迪心里泛起一阵阵焦躁,无声地深呼吸,随后理智地冷声道。
“请不要动,小腿轻微骨折,接下来两周,务必卧床休息,禁止行走。”
“可是,疼,好疼...” 亨利娇软地嚅嗫道。
用完餐后,安迪拿起餐巾,仔细地擦拭着亨利的柔软娇嫩的双唇,不经意间,手指碰触到亨利微微发红的鼻尖,微微发凉的触感,两人均是一愣。
安迪骤然起身,将餐巾丢给智能服务机器人,又语音命令机器人取过医疗箱,在操纵显示屏上输入了几个按钮。
不远处的洗手间,传来不断的流水声,房间里的光线被调亮,宛如自然日光的照明,洋洋洒洒地覆盖在整个卧室,给长久以来一直只有冷色调的卧室添上了些许暖意。
台下的人神往这场闹剧的纸醉金迷,渴望触碰舞台的边缘。
台上的人,为了成为闹剧的主角,立于舞台中央,而争得头破血淋,妻离子散…
谁也没有办法定义,这究竟是一场舞台闹剧,还是一场人间悲剧…
只是,您知道的,白天属于您,夜晚则属于我。
永远不要躲我,永远不要拒绝我,明白吗,我的公爵大人?”
公爵咬了咬唇,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变得麻木,挺直脊背,后退一步,昂首转动着左手尾指上象征权势的家族戒指,淡然漠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执事长,逐字逐句地冷冷说道,
第一缕象征希望与新生的晨曦,透着落地窗纱,洒入室内,沐浴在主仆两人的身上。
执事长亚当起身,修身而立站于公爵身前,颀长的手指戴着白色的执事手套,轻轻地摸了摸公爵额头前的棕色碎发,慢慢地,充斥着温柔与怜爱。
再从公爵的额头,抚摸至眼角,划过脸颊,最后挑高公爵的下巴,漆黑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公爵的双目,俯首,轻轻地吻于公爵的嘴角。
“我们年轻的皇帝陛下近日如何?”
米诺斯俊冷至毫无瑕疵的面容上,牵扯出一抹带有深意的淡笑,“皇帝陛下偶尔有些顽皮,会去捉弄宫人。但他对政事从未有过自己的想法和兴趣,是一个乖巧伶俐的孩子。”
公爵浅笑,带着些许的讥诮,些许的含趣,“你是枢密院的议长,皇帝陛下的教师,在整个帝国,你是皇帝陛下最亲近信任的人,照顾好他,切记,务必让我们的皇帝陛下,保持孩子般的本性,别丢失了他珍贵的天真烂漫。”
“父亲大人,包裹已送至联邦。”米诺斯平静地说道。
言简意赅的话语,卧室内的三人都清楚地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亚当仿似根本不曾听见米诺斯的话语,神色深沉,带着置身事外的冷淡,依旧俯身,悉心地为公爵佩戴上奢华繁琐的袖口和领针。
纯白的执事手套,轻轻抚过帝国公爵尊贵身体上,大大小小象征欢爱的粉色印痕,随后,持起毫无褶皱的浅色衬衫,将自己主人充满情色的艳丽印痕一丝不苟地仔细遮住,将独属深夜的秘密,掩藏在公爵端庄典雅的日常服饰下。
有序的三声敲门声,“父亲,是我。”
卧室门口传来帝国公爵长子沉稳的声音,在宽阔空荡的厅室里,余音回绕。
亨利浅浅地弯了弯下唇,清淡的冷笑,淡到甚至不易察觉,眼罩后的眼眸亦渐渐变冷,他还是那个孤傲纨绔的小少爷,经历了七年的孤寂,在帝国诡谲百变的政坛里所沉淀的阅历,残忍地洗去了他身上孩子般的天真气,赋予了他更多独属顶级政客的内心阴狠。
亨利.马基亚维利先生,既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这大概是安迪第一次如此称呼自己吧,真可笑,重逢后的短暂相处时间里,竟让他再次差点迷失自己,沉溺于这个男人。
不管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他们都是梦幻般的艺术玻璃品,一旦出现一丝裂缝,无论怎么假装视而不见,无论怎么用尽全力弥补,裂痕始终在那,即便是再浅显的裂痕,也会导致最终的破碎。碎了,就是碎了,永远无法再恢复其原貌。
时隔七年,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再次上演…
造物主创造了时间,让时间无情地推动着命运的齿轮,拖动着不情愿的人们麻木不仁地向前走,一点点远离伊甸园,靠近地狱的深渊。
当小少爷亨利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温柔怀抱里,记忆中,那些曾经铭刻内心的恨意, 不受控制地逐渐模糊,逐渐消失了边界。
默然顷刻,安迪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深呼吸,闭眼,再睁开。
被情感侵占的双瞳,即刻恢复了往日的冷漠理智。
他勾起小少爷的下巴,手指轻轻摩挲着亨利的薄唇,乖戾狠绝的音色在亨利的耳边缓缓响起,
白驹过隙,一切都是那么得令人唏嘘…
曾经的小少爷,如今的帝国经济大臣,政治上八面玲珑,暗地阴狠的政客。
曾经的执事,如今的联邦国国防部长,战场上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军官;
他不想,也不愿释怀过去被丢下的痛苦,只是现在,他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想让这个人用力地拥抱自己,想要甜腻地和他舌吻,想让他变回许多年前那个忠心守望呵护自己的执事…
如果说,感情中先动心的人会输,那么,他大概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输得溃不成军…
自己做错了吗?没有,他只是遵循内心无法抗拒的情感,只是屈服于潜意识深处的本能渴望…
“咚,咚,咚”,古老的石英钟准点报时。
悠长的钟鸣,拉回了亨利的一丝理智,他侧身躲开,微微拉开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
可是,拉开距离的那一刻,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看不见的黑暗,不熟悉的地界,冰冷的空气,瞬间也让小少爷亨利的内心空洞洞的。
可是,到头来,满盈肺腑的苦涩情感,让他发不出任何质问,在重逢后短暂的相处间,他只是看似平和与宁静地接受着这个人对他的所有照顾,疗伤,就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仿佛他们从未分离,好似他们还是多年前的那对执事和小少爷….
卧室的沙发座椅上,安迪将小少爷放下,一粒纽扣接着一粒纽扣,解开给亨利充当睡衣的白衬衫,白皙的胸膛一点点露出,像是缓缓掀开遮在艺术拍卖品上的丝绒布,从小养尊处优,被娇惯长大的小少爷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艺术品,纤细的肩线腰身,清晰的蝴蝶骨,透着一股圣洁且禁欲的感觉,就像祭台上供信徒朝拜的精美雕塑,高高在上地令人不敢亵渎,却又忍不住地觊觎,垂涎于他的精美绝伦,渴望将其禁脔,将其拉下圣坛,狠狠地蹂躏,让其附有尘世的情色…
脱下的衬衫,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深色的地毯,白色的衬衫,异样的凌乱反差感…
“饿了吗,你喜欢的燕麦牛奶粥,加了蜂蜜,没加糖。”
“好。”毛绒绒的金色脑袋,呆呆地点了点头。
安迪揽住小少爷的腰,让他半坐在自己的怀里,随后,从食盘中托起麦片碗,拿着银勺耐心地搅动着仍然散发着白雾的燕麦粥,指尖微凉,安迪舀了一勺后,习惯性地轻轻吹凉一些,再放到亨利的嘴边。
安迪轻轻地将亨利打横抱起,大提琴般的低沉嗓音回荡在两人的耳边,“逃离机舱从高空坠落,眼压急速升高,短时间内…短时间内,你的眼睛还不能见光。”
亨利没有答话,只是嘴角不经意间微微弯起,心底的苦涩与嘲讽交加,究竟是我不能见光,还是你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他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安迪的心口,记忆深处无数的质问,谴责的话语,道不完的思念明明已经浮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曾经好想问问他,当初,七年前为什么丢下自己,想问他当时为什么一走了之,想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想问他,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
安迪再次坐回床边,微微弯腰,轻轻呼气,温和地吹在伤口上方,亦如多年前,他们曾经的过去。
封存的记忆一点点流淌,记忆中执事单膝跪在小少爷的身前,无数次在伤口上轻轻呼气的举动,类似于他们之间某种不用言语的安慰,就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对方:
即使受伤了,也没有关系。
亨利戴着丝绸质的眼罩,穿着有些宽大的白衬衫,半倚靠在蓬松的羽绒枕上,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就像是童话故事里迷失方向的小鹿,在用完餐后,面对骤然起身离开的安迪,离开温暖舒适的怀抱,单纯灵动的外表下,藏着些许面对新环境的羞赧和窘迫,惶恐着接下来的未知。
不远处,安迪静静地注视着看似仿徨失措的亨利,深色的眼瞳里缓缓流露出久违的温雅柔和,他弯下腰,打开送到的医疗箱,带上蓝色的医用外科手套。
无菌镊夹着碘酊棉球轻柔地擦拭肌肤,碘酊接触肌肤的冰冷触感,接触伤口的灼热疼痛感,亨利颤抖地咬住了唇,可还是忍不住地从口中溢出了呻吟,仿佛禁欲的少年死死压抑的低喘,带着些许嘤咛黏腻的鼻音,就像是小猫的粉爪,一点点挠过执事的心头。
“夜晚早已过去,现在,拿开你的脏爪子,滚去确认好我今日的行程。”
他和他,他们都背负着为满足私欲,而摒弃伦理道德的枷锁,枷锁上印刻着无法洗脱的罪行,无法终结的罪孽…
而他们所在的帝国宫廷,就像是一场奢靡嘈杂的舞台闹剧。
曾经自以为这辈子都永远不会原谅的人,真正重逢后,仿佛也没有那么排斥厌恶。
就像一张剪不断理还乱的庞杂巨网,重重笼罩着小少爷和安迪,跨越两个国家,跨越两个体制。
陷入巨网的他们深知,他们之间是扯不清,躲不开,散不尽的孽缘,他们的前方是无法逃离的地狱深渊,可即使知道那是地狱,那是深渊,依旧止不住地想要靠近,想要接近…
卧室里,已逝公爵夫人的肖像画悬挂于壁炉的上方,含笑的眼睛仿佛在注视着一切…
公爵的身体有些僵硬,神色中闪过一丝慌乱,右手不自知地挡在他和亚当之间。
亚当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些,“尊敬的公爵大人,我背弃了世间的一切,甚至丢弃了我们的儿子。我将我的所有都献给您了,您想要什么,我都双手为您奉上。
“谨遵父命。”随后,米诺斯微微欠身离开。
卧室厚重的双扇门再度闭紧,被掩得没有一丝缝隙。
执事长亚当取过镶有家族徽章的图章戒指,双手捧着,单膝跪地,如仰望神祗的虔诚信徒般,将马基亚维利家族戒指戴在公爵左手的尾指上。
公爵勾了勾唇,浅笑带着一丝无情的寒厉,不紧不慢地冷峻说道,“米诺斯,你是我的长子,也是我最爱的孩子,你明白吗,你将是下一任帝国公爵,下一任马基亚维利家族的家主,你会继承我的全部。
现在,所有的牺牲,所有的付出都只是为了给你铺路,你必须坚守住我们家族在帝国的地位。记住,别让我失望,更不要让我为那些牺牲觉得惋惜。”
短短地沉默了五秒,帝国长子米诺斯右手叠于左胸前,唇弧若灿,似胸有成竹般,应声道,“是,父亲。”
执事长亚当,默契体贴地将镶有金边的方形眼镜,迅速地架在公爵高挺的鼻梁上,为公爵增添了一份斯文儒雅的气质。
“进来。”
帝国公爵的长子米诺斯,推开两扇暗玫色,各一米多宽的精雕木门,但并没有深入,只是停留在卧室的入口处,目光在经意不经意间,从屋内主仆的身上一掠而过。
抛弃了,就是抛弃了,如今,他还能期待什么呢….
卡洛蒂亚帝国,帝国公爵府邸,公爵卧室。
黑色肃穆的燕尾执事服,左胸口上彰显公爵府第一执事的银色胸章,帝国公爵府的执事长,亚当正半垂着眉眼,虔诚恭敬地为帝国公爵服侍清晨的穿戴。
“亨利.马基亚维利先生,你来联邦国,想要什么…”
突如其来,疏远冷淡的称呼,撇弃了温柔,透着寒彻入骨的凉薄决绝。
紧紧搂抱住安迪腰身的柔软双臂,僵直片刻,而后缓缓松开。
暗色无边,流云遮月,也遮住了一段无法宣之于口,被正义伦理道德束缚的情感…
良久,依靠在安迪身上的小少爷,薄唇轻启动,内心汇聚七年的复杂情感,不受控制地轻声呢喃着,“哥哥…哥哥…”
安迪微微皱眉,想要推开,却终是没有推开,好似黑寂夜空中孤单悬挂着的月亮,仿佛看透了一切世情冷暖,背负着说不出的孤独,终是触及到那颗眷恋已久的星星,舍不得,放不开。
他会完成父兄的任务,也会将这个人重新带回自己的权势领地,他会编织一张巨大的网,诱惑地请君入瓮。
带着细碎软绵的娇喘声,他紧紧地主动搂抱住安迪劲瘦的腰身,伴随着坚定与信念,让自己倚靠在安迪的身上,两人紧密相贴,明明情迷意乱,却又都隐忍地克制。
静谧的卧室里,立场鲜明对立的两人,沾染着情色的柔靡相拥,出自本能的依赖,充满安全感的抚慰与陪伴…
离开那个怀抱,隆冬般凛冽的寒意从后背的脊骨迅速扩散至全身,宛如一只长久以来一直生长于温暖窝巢的雏鸟,被猛然孤零零地舍弃在冰川极地里。
本能让他再度紧紧抓住安迪的黑色衬衫,仿佛似身梦中,如梦如醒间,双臂一点点抬高,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
石英钟的报时声渐渐消逝,卧室再次恢复曾经的寂静,无声无息,无休无止,令人窒息的沉默与躲避….
安迪的眸光微动,平静片刻,输入指纹密码,解开亨利手腕上象征行为拘束的铁链镣铐,漆黑如墨的双眼,注视着他曾经每日侍奉的小少爷,揽过亨利的肩,抚慰地摸了摸他柔软的金发,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裸露的莹白肌肤,紧贴着安迪的黑色军队制服,隔着修身的军装,小少爷勾勒出国防部长安迪的宽肩窄臀,内心一直被压抑的欲望被再度唤醒,渴望被触碰,渴望被拥抱,渴望雌伏于他的身下…
许是被自己内心的欲望所吓到,又或是已经沉沦于安迪对他的致命诱惑,再或者是懊恼自己再一次轻易地放下往事,小少爷亨利不由自主地轻声低吟,面色泛红,精致俊秀的面目被黑色丝绸眼罩遮住大半,两道不明显的泪痕,惹人怜爱的尖尖下巴,优雅的颈部曲线,带着青涩却诱人的情欲,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碎片,所有的一切都将小少爷修饰得分外妖艳。
眼罩后的那双浅蓝色的眸子,在安迪看不到的地方,早已漾起潮湿的雾气,卷翘的长睫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泪水。
安迪一勺接着一勺地将燕麦粥喂给亨利,一如既往的细致体贴。
亨利一勺接着一勺地乖巧咽下看似平淡无奇,却只因经过那个人的手,就好似珍馐美馔的燕麦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