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阿迟有些泄气,像对自己差劲的能力很是懊恼,小心捧起书不敢弄出一丝折痕,献宝似的轻轻捧到言喻面前,"…瞎看看,奴隶不懂的。"
作为奴隶,起初阿迟是有些障碍的,"性奴绝对看不懂字"的烙印根深蒂固。但随着进步愈发快速,一点都没出现不识字的情况,这倒让言喻刮目相看。
"看了很多呢,以后教你看别的书。"随口鼓励道,言喻接过递上的诗集随手转过来。
"身上还疼吗。"
"好多了,谢谢您肯赏药。"
见他笑了,言喻也能舒心些。相处下来,他觉得阿迟并不像个奴隶,准确来说,身体被囚禁在条条框框里,骨子里透的灵气却不是调教能泯灭的。
对从未有过的尊重,哪怕再多次感激都觉得欠缺。言喻常谈君子之交,阿迟思来想去,世上或许只有言先生一人肯赏他"尊重"。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就好了。"
清亮的嗓音自弯弯嘴角溢出,言喻不禁再度暗自赞叹,阿迟一双蛊人明眸生得极美,灵动得像是会说话。
言喻擎着手机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分毫不给机会夺门而入,安静气息围绕如狼似虎的众人,气氛一时如刀兵相见。
阿迟被调教师若有若无的目光灼得似穷鸟触笼。他紧抿着嘴,提起全部希望寄托在言喻的手机里,可打了一遍又一遍却久久没有回应。
时间在此时变得格外敏感。
言喻出口便觉得自己不合时宜破坏意境,惊扰了画中美人。
阿迟正坐在藤椅上看得入神,这才发现言喻在身边,一时心提到嗓子眼连忙把书放一旁,有些局促地颔首,"对不起,阿迟不该碰。"
生怕受到责怪嫌恶,他慌张起身,甚至徒劳地用袖子擦了擦碰过的书面,攥紧的手指都不知往哪放了,垂下睫毛企图遮掩住诚惶诚恐。
"别一口一个逃奴,他是沈老板留下来的人,去留都得先生过问。"
4 小时还算有余地,言喻只能信口开河搬最大的救兵。
闻言调教师果然一怔,缓缓思索其中利害,"如果有沈先生的指令,确实可以用最高权限直接消除芯片倒计时。可沈先生并没走正规的售奴流程,也没有记录,它才会被系统判定为逃奴。"
言喻抱臂而立面若寒霜,拦住暗中施压的视线,面上强硬态度显而易见,心里却飞速盘算着如何解决芯片。
暮色一向强硬惯了,若不是沈家地界容不得几个调教师放肆,冲这咄咄逼人的态势,他毫不怀疑阿迟会被立即强制押走。
除去警卫还有越陵暗中保护,他倒不担心他们来硬的,只是芯片剩下的时间实在不多。
倚撑墙壁,无情的两个字让他瞳孔微缩,阿迟和言喻对视片刻,眼眸中鲜亮的色彩肉眼可见衰颓。
"没错,是它。让您见笑。"调教师面色和蔼,仿佛奴隶将死不值一提,一直盯着阿迟总有股咄咄逼人的意味,"性奴身上的芯片一经启动,48 小时后便会释放生物毒素,想要保全性命只能回暮色消除逃奴身份。现在,只剩四小时。"
言喻不着痕迹握紧手指,默不作声看向管家,他会意立即上前,近距离低声道,"不瞒言少,身份早已确认是俱乐部的人不假,昨天早上就到了门口,一直没有动作,今天或许是接到指示才登门。"
院内气氛一时有些紧张,言喻冷眼上下打量,并不打算开口。不必多言,皮衣装束一看便知是暮色的调教师,多半和阿迟脱不了干系。
"言先生您好,无意冒犯。我们是暮色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查到了您的会员注册信息,就不绕弯子了。"为首的调教师业务娴熟,只是习惯性微扬下巴看人,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俱乐部最近出了个逃奴,芯片定位显示在您这。"
调教师低头在平板上操作几下,职业性审视的目光略带压迫感,淡淡投向屋里被遮挡的单薄身影。
言喻不自觉蹙起眉头,联想到阿迟不堪时奕的折磨,总觉得心里犹如巨石围堵,有股说不上来的压抑,还没等开口,门口便响起管家的门铃声。
"少爷——"
心头骤然一沉。
清晨的花枝还沾着露水,院内布谷鸟隐伏叶间脆鸣。
淡黄蝴蝶在空中翩翩翻飞,不知怎地被阳台藤椅上的纤瘦身影吸引去,落在单薄的肩头缓缓颤动翅膀,许是钟情于素雅的茉莉清香,亦或贪恋这处静谧。
长睫毛低垂似蝉翼轻盈,阿迟修长指尖小心拨动书页,全神贯注沉浸于文字中。
——雨点向茉莉花微语道:"把我永久地留在你心里吧。"
——茉莉花叹息了一声,落在地上了。
细看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每天给那么重的鞭伤消毒换药,看似娇弱的奴隶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苍白唇角始终笑意清浅,仿佛疼习惯了这点都不算什么,还能顶着纱布泰然自若看书。
他愈发佩服阿迟了。
"打扰到你了,看到哪篇?"
"我们是朋友,和朋友不用客气。"
距离阿迟逃离俱乐部已经过去两天,本该出差回来的沈亦不知因何耽搁,迟迟未归。沈老板不在,言喻便派人时刻紧盯俱乐部动向,而三人心照不宣似的,对俱乐部绝口不提。
虽提心吊胆,好在这两天阿迟伤养得不错,沈家的药也一向从岛上直接购入,愈合得七七八八只剩淡痕。
任由打骂的姿态让言喻不着痕迹叹了口气,把这本诗集随手翻开,宽慰道,"喜欢就送给你。书架上的都可以看,多读读总有好处。"
对身为奴隶的他如此宽和大度,阿迟心头酸涩涌动。禁受百般调教,还从未有先生准他读过书。
见言喻一身温和的书卷气如暖阳沁人心脾,他逐渐放下涌起的不安感,润亮的眼眸满是感激,"谢谢您。"
言下之意,唯一的机会便是确认沈亦的意思。
管他是不是逃奴,最大的老板说话肯定作数。言喻冷冷瞥了眼调教师,掏出手机犹豫了一秒,还是拨了过去。
只要有一丝机会,他断然不会让阿迟被抓回去,打扰公务也不过是点小代价。
"言先生不必如此,逃奴是一定要回暮色的,何况它并不是普通奴隶,身上还带着芯片。"
为首的调教师笑得风轻云淡,却巧舌如簧字字说在节骨眼儿上,言喻蹙起眉头。
芯片危及性命确实棘手,可阿迟作为逃奴放回暮色后果不堪设想,眼下只有……
"沈先生让他们来的?"
管家摇摇头并不知情,"只说是暮色高层的指令。我以为跟沈先生有关,又听闻芯片会要了奴隶的命,才放他们进来。"
"那有什么资格来沈家要人。"言喻一把拽过阿迟护在身后,这才发觉阿迟手心里全是冷汗,在调教师逼仄的目光下几乎站不住,膝盖下意识轻轻哆嗦。
"嗯…"
伴随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妙机械声响,阿迟突然觉得后脖子被咬了一口,靠近腺体的酸麻胀痛让他有些难受,双腿发软差点站不住。
芯片。
沈家宅邸的安保系统说是铁桶也不为过,赵管家能放进来的人必定威胁不到安全,这点言喻很放心。
只是一开门,院里站着五六个男人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推了推枪银框眼镜,面上冷清自若,堪堪维持着镇静,"赵叔,他们是?"
为首的赵管家有些尴尬,目光落向他身后的阿迟,思来想去找不到能形容关系的称呼只道,"…找您的客人。"
上午的暖阳和着清新水汽氤氲,隔着衣物都衬得他似块柔润的羊脂白玉,全身落满轻透晨光,恍若水凝一尘不染。
冒着热气的豆奶被来人轻轻放到手边茶几,细微声响惊醒了蝴蝶,白瓷杯在阳光下莹着温柔的透亮。
"飞鸟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