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以为不论发生什么，见到什么，都会坚定地和那人站在一起，温暖那空洞华美的驱壳。
不……
他无法再思考。爱已然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否定对那人的爱，就像把他从这世上连根拔去。
少年一边向外奔逃，想哭又想大笑。
原来在忧忧精心回味的记忆里，自己也不过是个“空有外形”的死物罢了。原来他和那些失语的失败品，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以为自己捧了满心满怀的爱，就离富有全世界只有一步之遥。
在旧屋里发疯的忧忧，更接近一个“活着”的忧忧。更加动情，更加享受，也更加绝望。而在这个真正的忧忧眼里，他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竟还不如腐朽百年的死物。
若说还有什么区别，那就是这样肆意妄为的魔王如此渴望，却不敢戳破。魔王惯于掠夺和索取，日夜欢愉，予取予求并不算什么；但只对真正珍视的人，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并不是因为他的感情或欲望不够强烈，恰恰相反。就是爱意太过强烈浓重，而令人不可直视，令人畏惧。
【……答应我……】
【永远……不要将我唤醒……】
【永远】
少年无法继续。他觉得无比恶心，恨不得塞住耳朵，剜出眼睛。
可笑他总是俯视那些低级ai。
可笑他信誓旦旦地以为，自己能够成为唯一的替代者。
【杀了他！他是怪物！他会害死所有的人！】
他有些慌张，想要辩驳。他是想救人。但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远远地，一个背负荆棘和光环的人走来。所有人闻风而动，前去撕咬他，分食他。它们渴饮他的血，暴食他的肉，将他四分五裂，只剩下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丢弃在荒野。
黑暗的梦中，有一千个没有面目的人，争抢他爱的人。
他不断走着。
有人从泥泞里抱住他的腿脚，对他哭喊：救救我们。
少年不敢想象，那样巨大的能量刚在击中了他会是怎样。
“对……对不……”少年想要道歉，却被惊吓得失语。
但低位体似乎并不在乎。
“谁……”少年被粗鲁地撞倒，有些气急败坏。“别管我！我这样生活，还有是什么意思！”
少年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你……我不管你是谁……我警告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低位体转过身，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突然一道刺目的光束闪过，随之是一个沉闷的，物体落地的声音传来。
此时此刻，他们从未如此地遥远。也从未如此地接近。
少年突然不顾一切地，向公寓楼狂奔而去。他已经悲恸得不在乎任何结果，恨不得与之同归于尽。
【警告。】公寓的防卫系统的警铃冰冷响起。【监测到危险倾向！再次警告！】
或许是害怕被发现这种自私的慰藉，男人挺着坚硬的慰藉，却不敢进入，只放在抱枕上来回磋磨。忍耐的痛苦和偷摸的欢愉，令人倍感刺激。
“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男人弓着身，忘情地摆动。即使释放过，欲望很快又昂扬起来。“……我们……本来就是这样……本来就是一体……”
他的动作熟稔而不忘分寸，不会留下过分的痕迹，忍耐时宁可咬破自己的嘴唇，牙下尽是嫣红的痕迹。但他并不觉得苦恼，反而有孩子偷吃到甜点的兴奋。想必当年，他对着无知觉的弟弟已经这样自慰许多次。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人在阴影中偷偷索取。根本没有少年记忆中那样，动情的互动纠缠。
这已经不是痛苦，而是将光剥离火，将雨水剥离云朵，将生命剥离身体。
他痴痴地想。或许此刻，他终于懂了自己是什么。
也懂了忧忧是为何疯魔。
不是的。
他以为自己随波逐流，装聋作哑，就离那个朦胧的绝代幽灵只有一步之差。
不是的。
畏惧失去那唯一的一个的亲人。
【空有外形有什么用，不过是件死物。你是最宝贵的，怎可和他们相比】
就在前不久，忧忧还在他和下位复制体面前，用这句话安慰他。
其实这屋里发疯和屋外优雅的忧忧，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所享有的无限宠爱，来自一个疯狂的恶魔。那恶魔只是借着他的音容，来逃避弟弟已去的残酷现实。
忧忧真的是发疯么？不，那并不是疯狂。疯狂才是那个人的真实。
饮食过他的人们沐浴在光芒中，纷纷变化出了和他一样的面目，互相发出喜悦的呼喊。
而少年颤巍巍地，向那头颅走去。
头颅犹带安详的笑意，嘴唇一开一合：
他想要停下。却有人带着面具，叫他快走。当他回神，拉住他的手臂已经一节节掉落。
泥泞里的人越来越多，哭声越来越凶狠。
【怪物！】
它的报恩已经完成，于是弯腰捡起了那一截血淋淋的断肢，胡乱揣在怀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没有再看任何人，颠跛地离开了。
在这样一个迷离狂放的夜里，有人幻想爱，有人失去爱；但更多的人，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在不断地失去。
＊
那是低位体的一节手臂。
【击落目标。警戒排除。】
公寓激活的高能激光，在低位体赶来的瞬间，平滑地切开了他的小臂。果然忧忧为了保护这个记忆坟场，不惜任何代价。即使是少年这样高等的复制体，也无法幸免！
与此同时，手环的系统也开始激活，向他释放麻痹的电力。然而在多重系统的警铃声中，屋内的男人仍然丝毫无觉，沉醉在欲罢不能的欢愉中。
少年悲鸣一声，就要撞过去。
只听高能光束嗞啦嗞啦地响起，忽然有人及时拉住了他，将他推到在一边。
“可是你……总是拒绝……我最珍重的部分，你却不愿意接受……”男人报复性地叼着抱枕晃动，发出浓重的鼻音，像是惩罚又像在撒娇。“……舒……真是坏孩子呢………”
室内放荡而心酸的场景还在忘情地继续。男人动听的呻吟越来越快，越来越短促……摩擦累积着快感，却始终被约束了速度，无法得到彻底的释放。越是这样，他越如饮鸩止渴一般，不肯松手。
又极力压抑着，怕惊醒那沉睡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