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托沈淮的福,在人世间多留了几载,心中也只剩下这一个念想,我望他长命百岁,望他安乐无忧,永远快意,永远自由,不被任何人任何事牵绊。
我若是越过了那条线,又如何能甘心,如何能心安理得地赴死。
只是如今,我看他独自把盏坐堂上,众人环绕拥簇着他,又好像都离他很远。
如今回想起来才发觉,他那个时候就包藏了祸心,要我给他当王妃。
他当时若是真说出来了,我会答应吗?
大概不会。
宴席中喧哗吵闹,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只有我听见。
当初我在府中养病,闲来无事,也跟他唠过这样的家常。
我对他说:“阿淮,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觉得这府里太冷清了吗?”
沈淮的意思很明显,今晚红粉佳人虽多,却没几个再往他身边凑了。
酒酣之时,有人向沈淮搭话:“王爷身边都没个伴儿。”
沈淮面上浮着一层笑意,手里捏着酒盏,没喝下去:“本王眼光太高。”
满座绿鬓朱颜,楼外春风正好,他唯独挂念一个死人。
我问自己,孟舒,你后悔吗?
曾经深陷病中,一朝脱身而出,我成为那段时光的局外人,许多事也渐渐想清。
不是因为于理不合,而是因为,从知晓自己时日不多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图谋一场告别。
那时我是有了今日没明日的人,不该与他太过纠缠,若贪念一朝欢喜,辞去以后怕是会千倍百倍地偿还。
这话说完,看他那脸色,好像很想把大夫叫回来再给我扎上两针。但他忍住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要不……”
“要不什么?”我有些疑惑。
“没什么。”沈淮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这位官员岁数挺大,醉醺醺的,听他这样说,笑着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眼光再高,这满天下的人里,总有合您心意的。”
沈淮表情不变,只垂眸看着自己的那杯酒,酒水粼粼荡漾,他眼中古井无波。
向他搭话的人都走了,沈淮突然说道:“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