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衾下意识的接话:“啊?没有啊?为什么突然——”
“因为顾总的眼神看起来,唔——,像是想要把外面的树皮全都扒下来放到嘴里尝尝。”
顾衾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了自己在后视镜里像要杀人似的目光。他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继而又有些故作轻描淡写的别开头,轻声道:“没什么,你看错了。”
“可以,可以了。”他有些讪讪的应了一声,别开脸去不看男人,自己先一步走进电梯,靠着靠边的角落站定。
埃文笑了笑,也没有多说,紧跟着也跟了进来。
直到车子开上盘山公路,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顾衾面无表情的道。
埃文手指一拨,就把打好的领带扣向下微微扯松了一点儿。
“松了。”
一个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蹲在一根暖气管儿旁絮絮叨叨的讲着电话,背景音里是一片嘈杂的?——
“救命啊!救命啊!!!”
“你能不能挂了?你那边真的非常吵。”电话对面的男人无情的说道。
“他随随便便就把我的车交给别人,还没有向我提出请示,甚至没有对我进行告知,万一你是坏人——”
“ok,ok”,并不想让那个倒霉的小胖子助理失去工作的埃文单手举起来做投降状,有些讨饶状的道:“我的错,我的错,喏——”
埃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顾衾。
埃文:“我看起来那么坏吗?像随便杀人的人?”
顾衾摇摇头,心说你看起来可比杀人犯混蛋多了。
“那我知道了,”顾衾打开手机开始快速的打字。
“抱歉,来的路上顺便办了点儿事,把这个忘了。”
“你的儿化音还是说的很僵硬,”
顾衾坐进车里,努力平复了下受到惊吓的情绪,满脸麻木的点评道,“你最好趁早放弃你那些速成山寨课程。”
他这样想着,起身看了一眼手中字典,准备把他送回书架。可等到了书架前,顾衾的脚步却又顿住了……
顾衾手里抱着一本法语字典站在学校的侧门口,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x。
他似乎对于刚才为什么会把这本书借出来这件事情已经失忆了,现下只剩下头脑里挥之不去的荒谬感,以及一些他自己都不敢细想的、来自心底莫名的悸动。
发呆这件事情,在顾总前二十六年的生涯里发生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然而这近来似乎变成了一种常态。
顾衾不由得有些忧虑起来。
对于法语并不精通的顾衾把手指一点点指过法语字典上的字符,小声呢喃着:
“但我甘愿成为你的奴隶。”
太突然了。
触动到了内心深处罗列条款dna、一直掰着指头喋喋不休的顾总不经意间瞟到了车载闹钟的时间,当即解开了安全带,伸手就要拉车门:
“我要迟到了,不和你说了,具体的合同我这两天抽空会亲自拟出来,到时候发你邮箱——哎你干什么!”
半只脚已经迈下了车的顾衾突然被人拽着手腕重新拖回了车上,迎接他的是一个劈头盖脸的深吻,以及男人捻着他的唇瓣的一句低语。
埃文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宕机了,完全跟不上这个年轻的漂亮亚裔的脑回路,只能含混着嗯啊,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刚刚还在讨论两个人的关系是什么呢,下一秒就要和他说生孩子的事情了。
“……,当然了,如果我个人在考察过程中,认为你的精子足够优质,可以作为我们家族的继承人培养,那么我也会生下孩子,但同时孩子必须归属于我……”
“……,如果我们的关系非常短暂,那么……”
“滴滴滴!”
路过的司机拍着喇叭冲埃文比中指,可埃文此刻却完全顾不上了,第一次被自己的口水呛的如此狼狈,一边咳嗽一边盯着顾衾不可思议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埃文完全不知道顾衾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思考他们长期保持性伴侣关系之后会出现的种种扯皮事宜了,而其中首当其中的,就是如果有了孩子,必须要涉及的继承问题。
男人从善如流的转身从推车上端起一个托盘,上面满满当当的摆了足有十几个玻璃杯。
“喜欢哪个?”
顾衾:“……”
这让他感到有些担心,毕竟以他的身份不应该让一个几乎可以算是陌生的男人成为他的软肋。可与此同时,他又有着一种侥幸的快感,莫名的为这份与一个男人的禁忌之恋感到兴奋。
这边顾衾已经开始苦恼到之后怎么和家里摊牌——自己和那个傻帽弟弟一样是基佬,而另一边的埃文则是余光欣赏着顾总常年冰块儿似的脸上今天丰富不少的小表情——总的来说还是很不明显一般人看大概率还是臭脸,憋笑憋得肚子都快痛了。
“我不能给你生孩子。”
埃文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那顾总就是答应了?”
顾衾心里突突直跳,几乎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坐在座位上,十分勉强的才能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他顿了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些不情愿的低声闷闷的道:
“看你表现吧……”
只听对方道:
“如果顾总暂时还是不能接受和我交往的话——”
“——不如顾总花点钱,包养我怎么样?”
“我说!咱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顾衾脸色有些难堪,一边担心对方会借此多做纠缠,但另一方面,他又在心底里的某个深处,隐隐约约的抵触着诸如“炮友”这样的回答。
然而迎接他的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到顾衾甚至已经可以听到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
“嘶,”埃文配合的发出惨叫,“好疼啊好疼啊,顾总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顾衾的脸登时变得青一阵白一阵儿,最后狠狠的一推对方不停的朝着自己方向靠拢的腿,抱着胳膊又拧着头不说话了。
真别扭啊。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直到最后一天,顾衾都没能把想要包养男人的话说出口。
他沉默不言的盯着地板,面对面的男人正在娴熟的为他整理领带。
后半个月里他清醒的时间与日俱增,视频会议变成了在家这段时间里固定的办公模式。
“哦。”
男人单手抓着方向盘,在前方的拐角处突然向着外侧猛打,顾衾坐立不稳,要不是有安全带拉扯着险些就要撞到男人怀里。
车子重新恢复平稳行驶后他有些惊魂未定的长舒了一口气,却突然听见身旁的埃文发出一声得逞似的笑声,终于意识的自己被戏弄了,顿时有些奇迹败坏的伸手狠狠掐了一下男人的大腿。
顾衾手里紧紧攥着刚刚被男人贴心系好的安全带,沉默的盯着路两旁的高大灌木丛。
埃文余光瞥到了后视镜里几乎快要变成对眼儿的顾总,终于忍不住破了功,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顾总饿了么?”他突然没来由的问道。
埃文不厌其烦,又推着领带扣向上推了推。
“可以吗?”
男人靠的太近,身高的压迫不由自主的就显现出来。顾衾在对方阴影的笼罩下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
“哈哈,额——,那个小胖子的手机,”埃文有点心虚的咳嗽了一声儿,“让我给摸来了……”
此时此刻,顾衾公司的地下车库里——
埃文忍不住问道:“你要干什么?”
“开除我的助理。”
“啊?why??!””
埃文乐呵呵的应了。
“我的助理呢?司机呢?”顾衾目视前方,平静的提问:“我并没有在任何通讯设备里收到会换人来接我的通知,你把他们绑架了?还是干脆杀了?”
埃文:“……”
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了他的面前,顾衾刚刚打算开口狠狠教训一下迟到了整整三分钟的小张,副驾驶的门却突然从内里打了开来——
“上车。”
男人潇洒自在的坐在他的商务专用车上,收回的手把在方向盘上,盯着他看了一眼,而后转头把嘴里的烟掐掉扔出了车外。
顾总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功夫在短暂的时间内有了质的提升,奈何男人见招拆招,应对的法子总是抢先一步,弄得这两天总是找茬儿失败的顾衾感觉自己非常的憋屈。
一如现在——
“紧。”
要不和他散了?
这个念头才一出,顾衾马上又自我否定的摇摇头。
算了,还是把包养合同制定的再详细一点吧……
顾衾抱着书坐在图书馆的一侧,回想着今天发生的这一切。
他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的书册,感觉今天一整天都因为男人的那句话变得浑浑噩噩。
上午的课也完全没有听进去,面对那些对于他近期缺席课堂的担忧也是回答的有些不知所谓。下午原本需要回到公司处理最近耽搁的一些项目,可到了最后,他却鬼使神差的赶跑了来接他的司机,自己跑到图书馆发了一下午的呆。
那是一句法语,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埃文的母语。
顾衾有些恍惚的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 耳边一直回荡着男人磁性的声线,和那句让他有些飘忽的话——
“我们互相救赎。”
“……但如果我们的关系可以保持十年以上,甚至是有结为正式伴侣的可能,那么你可以获得……”
埃文迷茫的睁着眼睛,看着顾总犹如在商业帝国的谈判桌上一般细数着自己的要求,期间几次想要打断,却都又被对方毫无停顿的语气逼得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
“额……,”这下轮到顾衾有些语塞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刚刚出了什么毛病,怎么突然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可眼下再说没什么显然已经无法蒙混过关了,于是他索性冲着男人摊牌,坦然的道:
“虽然我有呃……,雌性器官,”顾衾的脸色不由得微微泛红,声音低了下去:”但我的子宫有缺陷,受孕非常困难,常规情况下应该终生都没有办法……,嗯。”
顾衾认真的抠着车载香水儿的瓶盖儿,同时认真的进行着自己作为“雇主”(自以为)的告知义务:“但是你知道,凡事都有例外,如果我真的怀了你的孩子,我必须要打掉他。”
车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顾衾突然没来由的蹦出来这么一句。
“?!!”
埃文当即一脚急刹车,后面跟着的一辆小货车险些一头怼在顾总尊贵的豪车上。
其实顾衾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回对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反应那么大。而且明明这件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提过,却仍然好像被男人瞧破了心思般堂而皇之的点了出来。
埃文这种事无巨细尽出于他把握之中的特性,对于人类这种慕强的动物来说实在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从另外一种角度来说,他的度又总是把握的很好,不会让人感到被冒犯,而更多的则是一种可以依赖的安心。
顾衾原以为自己是不吃那一套的,可没想到到了头来,不过数日的相处,他便某明奇妙的沦陷其中,几乎只要是想到这个男人霸道又温柔的气场,他的心跳就会不由自主加快,呼吸也会变得有些困难。
顾衾:“……”
埃文:“啊?不行吗?那要不我努力赚钱,然后我包——”
“闭嘴吧你!”
埃文突然笑了一声,一直盯着挡光板出神的顾衾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男人的一只手突然毫无预兆覆在了他的小腹靠下一点的位置,双目虽然仍旧直视着面前的路,但顾衾就是某明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一个细微的表情似乎都处于对方的监视之下。
埃文张了张口,吐出了一句话,顾衾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埃文心里默默地又给顾总贴上了继“可爱”“娇气”“爱挠人”“脾气差”之类的又一标签。
一旁生着闷气的顾总浑然不觉自己顶上了诸如“爱挠人”之类的荒唐tag,斟酌良久,终于有些为难的开口道:“……”
埃文:“什么?”
男人的动作从一开始为他穿衣时的笨拙逐渐熟练。甚至就连亲手制作的手磨咖啡,都逐渐让挑剔的顾总找不出毛病。
“我不喜欢这个杯子。”
势必要碰瓷的顾总在口味上找不出问题,只好曲线救国,端着杯子仰着下巴,矜持的表达了自己仍旧存有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