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板自然是落在小伴读身上的。
小伴读挨了打,揉着肿成馒头的手心,在东宫里老老实实地陪着殿下将两遍道德经抄完了,当晚,就宿在了寝殿里。自此之后,小伴读侍候得便用心多了,每日必待到课业结束再走。
昨日,殿下处理的公事多了些,耽误了功课,所以小伴读就宿在了宫里。
话是太子问的,陈弼只得双膝一跪:“那就恕老臣无能。”
太子闭了闭眼,看着血从贺安手臂上不断流出,一滴一滴,渐渐从黑变红,淡淡说了一句:“这人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陈医正,人救活了本王重赏,死了,这事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陈弼将碗递给宫人,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所谓伴君如伴虎,他一个郎中,艰难地宫里活了几十年,眼看快熬出头了,不会要栽在这件事上头吧?“微臣定歇尽所能,救小公子性命!”
陈弼心里沉了沉,将蛇头拿起来看,掰开了蛇嘴,仔细验看后,连向太子回禀的时间都省了,直接拿出了小刀,在伤者的手臂上划了一刀:“拿个碗来。”
贝公公侍奉在侧,连忙取了个碗。
毒血从伤口流出来,落进碗里。
宫中讲究甚多,他幼时无人看管,见识了许多腌臜手段,知道如何便是雏,如何的模样是好艹的。按照那些描述,他将小伴读的身子从内到外查了个透,最后不甚满意,微攥了眉,扇了小伴读的屁股蛋儿:“你偷吃倒是早!”
贺安装着装着真的晕过去了,被打了一巴掌也没醒过来,敞开肚皮睡得沉沉的模样看上去傻乎乎的。
太子扇了一巴掌后,下一巴掌没落下去,将贺安的两条腿轻轻放下,靠在了床内侧的墙上,目光幽幽的,看着贺安,寻思了一会儿。
“快来看看伤。”
太子揿开了锦被,露出了躺着的人的上半身。
暖阁里烧着旺盛的地龙,哪怕外面是寒冬腊月,这里也温暖如春。呈现在陈弼眼前的这具身体皮肤白得惊人,犹如上好的羊脂,胸前两朵茱萸却是艳红的,像雪地里落下的红梅,诱着人触一触。
贺安脸色发白:“……”
“不舒服吗?”
贺安张了张嘴,心想说舒服吧,怕你继续,说不舒服吧,又怕被治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头疼如鼓,索性一闭眼睛,半真半假道:“哎哟,我头晕。”
只是这小人听到小候爷的“威名”,半分不曾露出惊惶之色,微垂的嘴角抿了抿,一句不轻不重的问句吐了出来:“哦?看来你与贺星文很要好?”
贺安推不动眼前这讨人厌的东西,往后仰仰脖子还是做得到的,他细细看了此人的脸,不敢置信一般,眼睛瞪得圆圆的,眨了眨眼,再一看,脸色就变了:“殿、殿下?”
太子的声音里含了点笑意:“是我。”
怎的还在这里?
他越发恼了,又朝发痒的身上看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吓一跳,自己身上什么时候搁了一只手,在那里摸来摸去、掂来捏去?
贺安怒瞪瞪转头,入目就是一张凑得极近的脸,又因为太近了,一时看不出是谁,只看得出这人白净、鼻梁又挺。
药实在太苦,喝光了,他就想吐。
可太子捂了他的嘴,令人拿了腌制的果子喂给他。
“这是救命的药,你要想活命,就乖乖的,不许吐。”
入口的药苦得惊人,贺安下意识地把药吐出来,就听周围响起了许多声音,似是有很多人在,他们惊叹着、担忧着,那在耳边的声音更加冷厉了:“不许吐出来!”
可是真的很苦啊。贺安想。
“再不听话,就罚你以后都不许回候府,日日待在东宫供我取乐。”
东宫里怎么会有蛇呢?
贝公公气急败坏地训着活碌的宫人:“……平时叫你们多打扫、多打扫,你们都当耳旁风啦?现在惊着贵人了,咱们一个个地都等着人头落地吧……”他换了口气,正要继续,终于瞅见了匆匆赶来的陈太医,赶忙迎上去,拉着陈太医就往寝殿里走,“陈太医啊,你总算来了,你再慢一点,咱家的头都要掉了。”
陈太医年纪大了,赶路赶得脸色发白,又不敢耽搁,只是被贝公公拖着跑,话说不出来了,就用另一只手摆了摆,表达自己实在是再快不了了。
然后,就发生了毒蛇咬人事件。
贺安昏昏迷迷的,就觉得自己被人摆弄,一会儿抬手、一会儿又抬了身子,总是让他不安生,睡不好觉。他呜呜地抗议,就听见耳边有道声音说:“张嘴。”
这声音甚是严厉,并不是他惯听的那个声音,怕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贺安不敢有违,就乖乖张开了嘴。
这一晚上,东宫里上上下下,没一个人能安生,都知道寝殿爬进了一条蛇——陈医正说了,这蛇毒性甚大——好在没咬着殿下,只咬着殿下的伴读,那个叫贺安的小厮。
这个叫做贺安的小厮,是半月前的上元节,殿下和贺小候爷打赌输了后要来的。小伴读来得不情不愿,起初几天总是时辰不到就溜了,害得殿下功课没做好,被师傅罚。
太子太傅晁老尚书是三朝的元老,正直严厉,罚太子抄了两遍道德经、打了二十下手板。
血是黑色的。
陈弼说:“蝮蛇毒性大,微臣先放了毒血,再开一副解毒的方子,到时候要想办法让这位公子吃药。吃了药,若是能醒过来,就算活了。”
“要是醒不过来呢?”
陈弼心里闪过数道念头,可深宫里不足为人道的东西多了,什么都不足为奇,他也就眼观鼻、鼻观心,只专注于这人手臂上的伤口。
“被蛇咬的。”太子的声音颇为焦急,招了招手,让人呈上来被打得死透的蛇,“就是它。”
是一条黑色的小蛇,身上有暗红色的如龟背壳样的斑纹。
天蒙蒙地将亮未亮,宫中滴漏半满,寅时一过,小太监轻轻推开耳房的门,叫了贝公公起床。
贝万昨夜忙了一宿,被人吵起来,一爪子先挠在小太监的头上。他顶着一颗晕沉沉的脑袋,洗了三遍脸才去正殿伺候太子。
太子已然醒了,正坐在暖阁的床沿上。
眼下这种境况,晕了很好。
“我替殿下挡的那条蛇毒性大吗?应该很大吧?我这头晕眼花的、全身都疼,哎哟哟,我晕……”他说完了这句,闭紧了眼,就不打算睁开了。
太子好整以暇的从上摸到下,拨了贺安的裤子,一直摸到软趴趴的性器官。他眯了眯眼,饶有兴致地检查起来。
太子的手还在他胸前摩娑,往左一撇,够着了一粒珠子,轻轻用力一掐。
指甲掐进了软肉里。贺安又疼又痒,皱巴着脸,嗫嚅道:“您这是、做什么?”他这两句话说得结结巴巴,活像被人抽了筋一般,不复方才张牙舞爪的“凶相”。
太子一边把玩着软糯的乳肉,一边问道:“我这样摸你,觉得怎么样?”
“泼皮!”他怒叫着一把推开这人,岂知刚从蛇毒下捡回一条命的自己力道甚小,饶是用力推拒,也只是将对方轻轻推得动了一动,并未退后。他却因此喘起来,脸上发热,既气又羞,“放开你的手,不然我叫小候爷把你吊起来打成狗熊!”
小候爷姓贺名星文,乃当今太子殿下表兄,文韬武略,在京中声名颇旺,是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
贺安当狗腿子当得习惯了,张嘴便搬出了主人,恶狠狠的样子想要吓退这趁人之危的小人。
吃了药,贺安又昏昏沉沉晕了过去,再恢复意识时,就觉得痒。
有个什么东西在身上游来移去,凉津津的,相当恼人。
他睁开眼,发现眼前的光线很少,所看到的景物都是灰蒙蒙的,看不清楚,但勉勉强强,能从蟠龙的床柱上看出,这仍是东宫。
太子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折腾人总是绕着弯子,譬如他前日里跟着小候爷赢了一把投壶,后脚就被太子钦点成了伴读,每日天不亮从候府赶到东宫,时时谨慎、刻刻小心,天黑了才得以回去,就这还不够,太子觉得他惫懒,又要留他的堂,害得他竟然要宿在这可怕的皇宫里,应付这群可怕的人。
贺安想起来了,这旁边说话的,可不就是太子的声音?
既是太子的命令,若是做得不好,又要被罚。贺安想到此处,哪里还管药苦不苦,皱着眉头,就把一碗药咕噜咕噜地全喝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撩了暖帘入了寝殿,就见暖阁里坐着一人、躺着一人。
坐着的是个少年,年纪不大,下颌线清晰如刀削,眼神是冷的,和当今年轻的时候有七八分相似,正是现今的太子殿下。
陈太医撩了袍角要跪,被太子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