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俯下身捧起托盘里的汤，一仰头五秒钟内全部喝掉，紧接着狼吞虎咽地把饭菜席卷而空，不到两分钟就吃了个一干二净。
“老子自己有手，只有残疾人才用别人伺候。”
陈零舔去嘴角的汤渍，意有所指地看向瞳，言下之意，你要是让莱芒伺候你，那你就是残疾人。
“……这你都不生气？”
陈零已经无法理解莱芒的脑回路了，之前马车上那一攥，看起来莱芒也并不是完全打不过瞳的样子，怎么就这么逆来顺受呢？
“是我做的不够好。”莱芒举了举勺子，冰凉的金属边缘抵住陈零的下唇，轻声道：“陈零，吃吧。”
“在哪都很顺服？”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微笑着问道：“什么意思，他在金那里也是条听话的狗？”
莱芒被骂是狗也不会有什么感情波动，但陈零可不会。他一下子炸了毛，狠狠瞪着瞳，大声道：“你才是狗呢，他那是工作认真，严格执行金的要求！”
“他背叛你了，你还给他说好话呢——我倒觉得他一点都不听话，如果听话，怎么会被金从执事的位置上踢下去，赶去档案室那种边缘岗位。”瞳踢了莱芒一脚：“这点小事都干不好，笨狗。”
“你说我应该逃，因为金没把我当人看。那，瞳有把你当人看吗？金觉得我是宠物。瞳呢？他对你连对宠物狗都不如，他这是把你当奴隶用！”
“我……”
陈零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继续道：“莱芒，虽然当初你劝我逃的目的……不单纯。但我还是认为你说的对，我得逃，我得逃到一个把我当人看的地方。”
“瞳殿下不让我疗伤。我必须保留这些痕迹，等着自然恢复。”莱芒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他说这样我才能记得久一些。”
“……他是疯子，你难道是傻子吗？”陈零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挨打也就算了，就没见过能疗伤还不疗，硬挺着忍受疼痛的。抖m吗？！“你究竟为什么能在瞳手下干下去啊，他给你工资开一天一个亿吗？就算一天给你十个亿，也不能这么对待你啊！”
莱芒垂下眼，没做声。
莱芒第一反应竟是被陈零看到了裸露的腹部，脸微微涨红，慌张地拍开陈零的手，站了起来。
陈零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为什么……”
这动作由执事做出来似乎也正常，但是现在在陈零心中，莱芒可不是什么仆人执事，而是他的朋友。
虽然算是算计了他，但他还没找莱芒问清到底怎么回事，那就仍旧算是朋友。
莱芒面无表情地把勺子又往前凑了凑，“瞳殿下让我侍奉你吃。”
“你想多了。”
陈零一把拽住莱芒的手臂，猛地拉过来。
莱芒没想到陈零会做出这么亲密的行为，呼吸急促了几分，一动都不敢动。
陈零盘腿坐起来，朝莱芒招了招手：“你能走近点吗，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莱芒缓步走了过来。
在两人距离还有三四步时，陈零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陈零越听越紧张，大声喊道：“我饿了，快点给我拿吃的！”
这一喊，隔壁的鞭打声更剧烈了许多。陈零这下彻底确认了，就是莱芒在单方面挨打。
他被拴在床上，没法出去查看情况，只能锲而不舍地制造噪音，更大声地持续喊道：“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老子饿了！我要吃的！”
他做了好几个混乱的噩梦，梦到最后金从一团迷雾中朝他走来，微笑着说道：“擅自逃跑的小宠物是要被打断腿的。”然后抽出一条鞭子，啪地甩到地上——
陈零猛然惊醒，抹去额头冷汗，两腿还吓得发抖。
幸好……幸好是梦。如果真要被金再抓回去，他真的会被打断腿吗？
莱芒身子一僵，沉默了半天才转过身来，低声道：“没有。”
“哦。”瞳笑了一声：“原来这么喜欢啊。”
“……”
瞳侧着脸瞥了莱芒一眼，满脸被人打断欲望的不悦。他像招狗一样挥了挥手，没什么感情地命令道：“你过来喂他吃。”
“我自己可以……”
“闭嘴。”瞳一手按住起身抗议的陈零，对莱芒说道：“他现在就是三千斤火山石，比你身价高多了，你好好伺候着。”
瞳本来是想让莱芒在陈零眼前丢个面子的，完全没想到陈零会用这种方式化解。他完全不生气，只是哼笑了一声，对莱芒命令道：“出去洗盘子。”
莱芒刚把托盘放到厨房，一只手从后拎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得向后一个踉跄。不等他反应过来，瞳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你很喜欢他？”
“……”
陈零回头看看微笑的瞳，再看看面无表情的莱芒，深觉这两人的关系也无比扭曲。
精灵族果然都是变态。
卧槽，卧底在最大的竞争对手身边叫小事？
陈零目瞪口呆地看着瞳的靴子一脚踏到莱芒的背上，脸上神色也有些鄙夷。再加上刚刚那句“笨狗”，侮辱程度实在是不轻。他心想，哥们，这次你总该发火了吧？
莱芒却仍旧面无表情，似乎早就习惯了瞳这样的举动，冷冰冰地说道：“对不起瞳殿下，是我的失职。”
“侍奉”这个词，从瞳嘴里说出来挺好笑的，但被莱芒认认真真地讲出来时，就有些可怕了。他好像不再是之前会陪着陈零聊天瞎玩的好哥们，而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知道服从主人的命令，没有半点自己的尊严。
他好像一贯如此，在金那里是这样，在瞳这里也是一样。
“莱芒！”陈零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怎么……怎么在哪都这么顺服啊，有点反抗精神好不好！”
他两手从衣角悄悄爬上去，攥住莱芒的手腕，认真地看着莱芒，神情坚定：“现在我也要对你说同样的话。逃吧，逃到能获得尊重的地方！”
“……”
陈零见莱芒呼吸局促起来，还以为自己这番话有用，正准备乘胜追击再说两句，就被莱芒一把甩开了手。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识到古代的“愚忠”是什么样的。陈零摇摇头，心道：不行，可不能让莱芒继续在瞳身边待着了。
他往前爬了两步，揪住莱芒的衣角，仰头问道：“莱芒，你真的愿意干这份工作吗？你真的觉得你应该被那个混蛋这样不讲道理地惩罚吗？”
“……”
莱芒整理好衣服，解释道：“我没有做好本职工作，应该受的惩罚。”
语气平淡到好像他这顿打真是该受的一般。
陈零急了：“应该受他大爷啊！精灵不是有疗伤法术吗，你快点给自己疗啊，不疼吗！”
陈零趁机一把掀开他的衣服。紧实的肌肉上遍布大片血痕，从后背延伸到腹部，前后贴身的衬衫都被浸成了红色，那伤口极深，抽上去时大概是刺骨锥心的痛。
他愣住了。他也挨过金很多次打，但金打他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打出血来，甚至有时打得他很舒服，更别说这……宛如受刑的伤痕。
瞳真不是个东西！
他没想到居然还见了血，微微皱起眉来：“你没事吧。看上去好糟糕。”
莱芒淡淡地重复道：“你想吃什么？”
“……你能不能回答我问题？你这样转移话题简直就是摆明了说你遭到了虐待。”
大概是制造的噪音太过于烦人，鞭子声终于停了下来。又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推开了门。
莱芒站在门口，半个身子隐藏在漆黑的阴影中。他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声音也冰凉凉的，没有一丝起伏。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啪啪”两声，声音清脆，像是当年公园里老大爷抽鞭猴的声音。
当然，这里没有冰猴可抽。陈零呆呆地听了一会儿，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别是莱芒和瞳这两人干起来了吧？又或者莱芒这个只知道服从的傻子被瞳殴打。
“那你对我倒是忠诚……为了我，背叛了你喜欢的人。”瞳掀起一角衣摆，从腰间取下一条金光闪闪的长鞭，在空中弹出啪的一声，微笑道：“既然你这么忠心耿耿，今天我就打轻一点吧。”
……
陈零本以为莱芒洗完盘子就会过来找他，哪知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半个人影，瞳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他被栓在床上无事可做，躺了一会儿，不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陈零听着瞳这趾高气昂的态度心里就不爽，他觉得莱芒也该不爽，不管怎样也得甩点脸色给瞳看。哪知莱芒微一欠身，低下了头，毫无犹豫地应道：“是。”
然后托着餐盘走到床边，舀了勺汤，递到陈零嘴边。
“……”陈零浑身一麻，向后蹭了两下：“莱芒你别这样，正常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