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渊狠狠的瞪了他们。对方可能也是自知失言,也就噤声,不再言语。
似是发现了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那阎罗皇子朝着敖渊这边,颔首致意。那眼中好似蕴着漫天的星河,一下子包围了敖渊。之后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烨翎把敖渊面前的酒盏斟满,递给他:“你这个大忙人,平时请你,你都不来,不是嫌弃我的宫殿不如你的龙宫舒服,怎么最近来的这么勤?”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从他嘴角上翘的弧度,就能看出他的心情着实是开心的。
他眼神示意身后的仆从的打开手上的锦盒。那阵沁人心脾的香味就是从锦盒里传出。敖渊自是能看出他说话间翻滚在脖子上的喉结。
这竟然是个男的。
“这阎罗族怎生这么奇怪。”
那个时候敖渊好像可以闻到绿草的芬芳夹带着泥土的气息。那是一种有悖于深海的气息,每一次登上陆地,他就不由的着迷。
敖渊看不清她的长相。她拿着一把半透明的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露出她细长微微挑起的丹凤眼,看上去略有些狡猾;以及只用了一根木头簪子绾起的乌黑浓密的长发。
敖渊一眼就让出了那把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折扇用的是北海的鲛人纱做的扇面。这东西虽五光十色在阳光下尤为好看,但在北海算不上稀奇。但出了北海之外。也就之前进贡给天后一匹。她是从哪里来的呢?
距离那场差点毁天灭地的浩劫虽已百年,但对于仙人漫长的生命而言,却好似昨日。明明更应该愤恨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阎罗魔族。但仙人却更害怕亲近北海水族,让阎罗魔族不高兴,从而又再次挑起战争。
但这一切敖渊都不知情。他被姐姐们保护的太好了。整个北海水族都保护这个因为战争失去双亲的小龙。他在众人的珍惜和爱护中长大。在他的世界里面几乎没有缺憾,除了没有父母。但是姐姐们也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扛起敖渊面前的那片天。
直到遇见闫伽罗之前,敖渊从来都不懂的什么叫做痛苦。
等到巨鸟把他送回阎罗界的时候。他的母后已经找他多时了。她抱着他细声啜泣,那个瞬间闫伽罗觉得自己做错了。等他母后情绪平复之后,巨鸟也不知所踪了。
“过段日子,我去天庭一趟谢谢人家太子。”他母后一边用帕子擦拭眼泪,一边轻声说道。
闫伽罗有些惊讶:“为什么要去?”他们和天庭关系并不好。天庭也没发生大事,为什么要过去。
“阎罗族的小崽子?”亢奋的恶意让他面容扭曲:“是偷跑出来的吧?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对方封锁了他的经脉,然后把他扔到了海里。说来也是可笑,那竟是他第一次见到海。和天空一样的蔚蓝,但是深不见底。他感到海水一点点的淹没他。堵住他的呼吸。最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再次醒来。身上也是干爽的。有只巨大的鸟围着他,让他躺在它毛绒绒的肚子下面。闫伽罗好奇地用脸蹭了下,好软,好暖。
外面的仙人因为他们修炼的是魔气把他们称为魔族。囚禁他们族人,以之为药奴。最后受不了的族人,开始反抗。不知道是谁先杀了驱使他们的仙人。总之最后越闹越大,已经分不清一开始所求为何,直至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但这一切闫伽罗都不清楚。他虽知道有战争,但起因、经过、结果,他都不关心。他因为体质的缘故,被娇养在深宫。每天最头疼的事,不过是这一日日的日子有多无聊。
终于他在249岁的那年,避开了仆从,偷偷溜到了人间。那一年也是战争结束的第49年。
敖渊急忙倒水给他。他这次倒是很快喝完。然后嫣红这眼角,向敖渊柔柔的道了声谢。
敖渊瞬间脸红,黝黑的肤色也遮盖不住。
烨翎被闫伽罗的娇柔作态给恶心到了。更让他气不顺的是那个傻子敖渊还很吃这一套。那种小心翼翼,手足无措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烨翎别过头,不去看他们两。也不知自己心头的酸意从何而起。
敖渊从桌子上拿过酒壶,替另一边的闫伽罗斟上:“你尝尝这个,真好喝。不输我三姐酿的酒。”
烨翎皱起了眉,有些不悦,这酒因为制作不易,本就不多,这点可是他好不容易从百花那边要过来的。说是要,其实就差抢了。最后他答应百花一堆条件,才拿到了这么一点点。他就是想着敖渊这厮肯定喜欢。结果现在被不相干的人喝了,自是喜欢不起来。
说来也奇怪,烨翎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的身份这天上地下也是独一份的显赫。但唯独对这个从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敖渊另眼相看。他有时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贱骨头,但是看着对方因为自己投喂了他喜欢的食物,变的满足的眉眼,也会觉得身心愉悦。
敖渊身为前北海龙王膝下唯一的太子,现北海龙王。家世显赫自不用说,更别提他本人长得也高大威猛,刚毅英俊。原本应该在女仙中极其受欢迎,可惜至今无人问津。
可能是因为距离破蛋之日尚未满百年,虽看上去成熟又有男子气概的敖渊,笑起来却是眉眼弯弯,一团孩子气。百年来他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在七个强势的姐姐的关爱下,盛满不知世事的天真无邪。
旁的女仙见到敖渊第一眼先是眼睛一亮,然后看到他周围站着的七位异常美丽的龙女,又纷纷避开。这北海龙王可不能轻易攀扯。
烨翎身为天帝唯一的孩子,早早地便便被立了太子。他的宫殿和他的人一般奢华精美,透着股清冷高洁。平常仙人都进不得此处。这四海八荒能嫌弃他这天庭太子的也就一个敖渊了。
敖渊用自以为悄悄,但是对面两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姿势翻了个白眼。他抿了口酒,一股清新甜美的味道俘获了他的味蕾:“这是不是百花仙子的百花酿?”
烨翎给了他一个识货的眼神。但敖渊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你有所不知,那时天庭和阎罗关系还算融洽。阎罗皇后育有一子,但却面临天人五衰。求上司命老儿,才求到这样一个方法来保全性命。”
“传闻阎罗皇子因为命格原因从小着红装,尽是真的!”
对面的窃窃私语,着实有些大声。敖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跟别说站在中间的阎罗皇子。但他的神情丝毫未变,依然是温柔的微笑。
那柄扇子因为鲛人纱的关系,敖渊觉得有点眼熟也是可以理解。但为什么那跟看上去普通的簪子也让他觉得眼熟?
但很快的,敖渊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只见对方放下扇子,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她向天后微微鞠躬行礼,一阵清脆悦耳的少年音就这么想起:“伽朔听闻天后近日忧思过虑,特意献上阎罗界特有的安神草一盒。”
为了纪念天庭和阎罗和平建交一百年,天庭组织了一场隆重的庆祝典礼。作为北海龙王,敖渊和其他三位龙王一样,都收到了邀请。不同于旁边一直有人搭话,杯筹交错的三位龙王。敖渊这边一直都冷冷清清。但他本人混不在意。
敖渊无聊的用食指缠着自己红色的头发,一边不住的打哈气。生理性的泪水就挂在他略微耷拉的小狗眼上。他高大的身躯蜷缩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实在是不舒服。他随意的用手抹去泪水,还没来得擦手。就被一抹粉色的倩影给摄住心神。
只见来人身着粉色石榴纹样大袖,披着白色仙鹤纹样的披风,驾着云彩向前。路过敖渊的时候,她身上的织金飘带还飘到了敖渊脸上。敖渊不敢呼吸生怕惊扰到对方。但好似有种让人舒适的气味从毛孔渗透到他的灵魂,让他为之一颤。
巨鸟因为他的动作也醒了,但看上去好像睡眠不足,忍不住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气。圆圆的眼睛上不仅有着眼屎还有着刚刚留下的泪痕。明明是一副邋遢的样子。闫伽罗却总觉得它透出一股可爱。
巨鸟张了张嘴,却半天没发出声音。后来他也不执着发出声音了。准备叼着闫伽罗的衣领向上飞。但是衣领没有叼到,倒是咬下来不少头发。
巨鸟从旁边的树上咬下一段树枝,示意闫伽罗绾上。谁也不知道举着翅膀一顿瞎比划个什么。但是闫伽罗竟然明白了。他把自己的长发整整齐齐的绾在身后,方便巨鸟叼起他。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但闫伽罗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第一次见到天空竟然不是黑的,而是透亮的蓝色。路上有好多的行人,街边有很多的吃的。他一个人闲逛,食物的香气并着市井的味道,都让他着迷。
那时的他看上去矮矮小小,仿若稚子。又容貌迤逦、衣着华丽,免不了遭他人窥探。但他并不害怕,毕竟他也是会法术的。
直到迎面一白袍仙人。对方好像也是私自下凡。
闫伽罗喜欢烨翎很久了。他命格太轻,差点夭折。最后他母后求上天后,才找了司命帮他卜算。司命让他身着女装,说这样不仅能够延长寿元,也能获得姻缘。
换上女装之后,闫伽罗果然身体转好,只是毕竟身子骨弱,他比同龄人都小上不少。两百多岁的时候还没人家二十来岁生的高大强壮。
阎罗界是一片漆黑的世界,但是却极其适合各种仙值的生长。有些仙植更是只生活在阎罗界,这本来是阎罗界的优势,但最终却差点毁了阎罗界。
这个爱好就一直保留下来了。
最近小龙来的的确比往日勤奋,但这附赠的拖油瓶却让人不喜。更别说敖渊对拖油瓶的态度明显好于对自己。
闫伽罗低垂着眼目怯怯的看着烨翎,朝他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他一只手举起酒杯,另一只手挡住自己的半脸,好半晌,才喝了一杯。喝完还吐了下自己嫣红的舌头:“好辣!”
前北海龙王,因为保卫北海疆土和魔族殊死一战,最后龙王和龙后并十万水族死在了那场战争中。这也是天庭和阎罗魔族开站以来最惨烈的一次。原本应该算是英烈的一家,因为天庭和阎罗族最后两败俱伤,双方握手言和,变得处境尴尬。
本应该被铭记的英雄反倒成为了别人口中的禁忌。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北海也成了最不受仙人欢迎的地方。被鲜血染红的海面已经回到了原来的澄澈。失去亲人、朋友、家族的北海水族却要活在别人的冷眼、冷漠中。
天帝为了安抚北海水族,册封了彼时尚未破壳,还是一枚龙蛋的敖渊成为了新的北海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