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点了点头:“本宫同他说了,迟鹤听这一胎留不得,他只说他会留心,其他的事不用本宫担心。”
姚檀瞬间就觉得越发无奈了。
他还记得西江月那天那般崩溃地求他不要将迟鹤听腹中胎儿有异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只要迟鹤听死了,三年五年乃至十年,殷无戾一定会渐渐地淡忘他。
这五年,西江月将自己伪装得嚣张又强大,是恃宠生娇的宠妃,也是无恶不作的罗刹,于是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左右朝堂为殷无戾报仇,反正落在民间百姓口中最终也只会归结成一句奸妃误国。
有的时候姚檀都担心他把这幅面具戴的太久,以后会很难摘下来,逐渐丧失自我,他就再也看不到曾经那个懵懂无知的西江月了。
而现在,只是因为得偿所爱便心甘情愿掀去那层假面的西江月却让姚檀觉得分外心疼。
“这张纸条不是你父亲的。姚檀,你父亲并非你想的那般贪权,他所作所为只为姚家在朝中能够立足,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未曾再向本宫提过要求了。”
西江月浅浅笑了:“是本宫过意不去,你助本宫良多,这些年来也多亏你照顾,姚家是你的本族,本宫自然会帮衬。”
直到这一刻,姚檀才终于发现西江月今天究竟是哪里反常。
“要还恩,这五年来你为姚家做的够多了,早就还够了,我不过是顺道救了你和殷无戾一次,你可别蠢蠢地全听他的。”
姚檀一想起他爹就头疼,心里担心他爹这个倒霉玩意又让西江月为姚家做什么,一时着急下忘了说话的度。
西江月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方才是如何称呼本宫的?”
西江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姚檀便只好继续解释道:“微臣觉得迟鹤听这一胎有古怪,恐怕蒹葭殿有些情况,半年前迟司徒给蒹葭殿送进来一个名叫覃姑的嬷嬷,不久后迟鹤听便突然主动承宠,仅那一次就说自己怀了龙嗣,微臣总觉得有些蹊跷。”
西江月微微蹙眉,突然开口道:
“迟鹤听既然现在在殿下那里,想必再过一会蒹葭殿就会发现他已经不见了,此事若传到陛下那里便有些麻烦了。罢了,你随本宫去一趟,在迟鹤听回宫前本宫先帮他稳住蒹葭殿。”
雨夜的那一次是意料之外,他当时已经准备放手成全殷无戾和迟鹤听,可殷无戾偏偏那个时候招惹了他。
西江月淡声开口:“姚檀,本宫不想让迟鹤听死,殷无戾喜欢他,我不想看殿下难过。”
姚檀已经明白了,既然这是西江月的意思,那他自然会照做。
更何况他一直都记得那一夜殷无戾对他说的话。
他的殿下说:“月儿,本君会试着偿还你这些年的情,再给本君一些时间。”
他愿意给殷无戾一些时间,他不贪的,五年他都等过来了,以前只觉得和殷无戾相守是白日做梦,如今好像能看到希望了,他更没有理由放手。
这些年来,西江月一边帮殷无戾清算当年的旧账,一边也在暗中襄助姚家,他顾念姚檀当年的救命之恩,也感念姚檀愿意违背自己纵情山水的志向转而入宫保护他的那份情谊。
当年决心为殷无戾和姚家入宫时,姚檀是唯一一个反对他入宫的人,姚檀那时急得跳脚,还威胁西江月说他如果执意进宫,两人便权当从未认识。
可后来不过是过了几个月,这人却屁颠屁颠地跑到宫里当了个小小的太医,西江月心里明白,姚檀是担心他死在宫里。
可姚檀没想到,最后西江月还是没狠下心,选择了亲口告诉殷无戾。
西江月知道他想说什么:“姚檀,我喜欢殿下,也希望殿下能够喜欢我,可这与迟鹤听无关,我当时是被嫉妒蒙了心才会那般自私。”
“若是殷无戾不爱我,便是迟鹤听死了他也不会爱上我,同样,我有把握能够让殷无戾喜欢上我,他迟鹤听活着我也一样可以……我还在漪梦楼时便受众人追捧,有人馋我的脸,有人贪我的身子,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为我所迷,我不信假以时日殷无戾不会对我动心。”
“这封信是殿下传来的,但……”西江月攥了攥拳心,缓缓开口,“他是想见你。”
“迟鹤听也在他身边。”
姚檀本来还有些不明所以,听他说完这后半句便明白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殷无戾知道迟鹤听这一胎有古怪了?”
好像自从和殷无戾在那天雨夜说开后,西江月便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回了入宫前那般天真懵懂的做派。
他今天笑了很多次,都是发自内心的笑,笑得幸福而快乐,不像以前在启邕身下承欢时,明明厌恶到极点,却还要强颜媚笑。
姚檀许久没见过这样的西江月了。
姚檀心里一声咯噔,这才反应过来他忘了尊卑有别,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微臣一时口无遮拦,还请娘娘降罪。”
西江月云淡风轻地挑了挑眉,朝他递出了手:“看把你吓的,起来吧,本宫不过是同你开玩笑。”
姚檀盯着他的手看了又看,喉结微滚,半晌才狼狈地移开目光,愣是自己站了起来。
只是。
姚檀的面色有些沉重:“娘娘,臣动身前可能需要去一趟蒹葭殿,您可还记得那天迟鹤听险些在乾坤殿前小产,臣把过他的脉,脉象虚浮且不似常人有孕时的喜脉。”
“那时联想到迟鹤听本就是兔族,臣以为是假孕,可臣后来翻阅医典,便觉得有些可疑——假孕时腹中无子却状似有子,可迟鹤听当时的脉象分明可以感受到胎儿的胎心跳动。”
他与殷无戾的肌肤之亲只有三次,初次是他一生仅有一次的褪尾,殷无戾酒醉将他认成了迟鹤听,那一夜殿下待他珍而重之倍加呵护,分明是第一次破身,殷无戾却也没让他觉得疼痛难忍。
可殷无戾唇齿之间呢喃的鹤听哥哥四个字却让西江月心如刀割,他的初夜交付给了最爱的人,但他的殿下却一边喊着别人的名字一边上他,就连那些进出间的温柔和心疼也不是给他的。
等殷无戾回京后,他已经成了九州继后,两人中间隔了世俗礼教的纸,西江月只能用迟鹤听威胁他同自己欢好,他只需要一个孩子,让他往后在宫里的日子活的有些盼头。
……
思绪戛然而止,西江月微抬视线,待看清了纸上的内容,竟然再度转头看向了姚檀。
姚檀愣了愣:“……是我父亲传的信?他有什么事要私下联系你,我怎么不知道,你快告诉我他又要你做什么,他瞒着我准没好事,你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可别什么都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