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他还能有幸见到岳燃目迷五色时,这张脸上的痴迷与陶醉,以及两人短暂分别之际,流露出的柔情与留恋,然而,现在这张脸却因为他的缘故,他的疏忽,呈现出如今前所未有的虚弱。
许谨不觉凑近岳燃,在他唇边轻轻一吻,抬起头来时,发现岳燃已经清醒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对不起。”许谨将岳燃的手握到嘴边,低声地道。
赶到医院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了,许谨已经知道病房号,问明方向,不愿排队等那人满为患的电梯,直接从防火楼梯小跑着上了五楼。
这家老牌的医院去年刚刚重新装修过,将每个病房刷了一遍,病床也换过,奈何空间仍然是一般大小,只有最里面有五六个炙手可热的单人病房,许谨托了家中大哥的关系,总算在不换医院的情况下,给岳燃争取到一个好些的环境。
病房门半掩着,许谨从空隙处往里张望,才推门进去,病房内并无他人,只有岳燃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苍白的脸上几乎毫无血色。
许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在这时候向常老太太忏悔,事情的罪魁祸首,原本是他?
幸好常老太太的问题更多只是感慨成分,没再追问下去。
常老先生和岳燃进了不同的地方——杨佳文在征求过二老同意后,将老先生安排在新开的私立医院,贵是贵了不少,但好在安静、还有专业的护理人员随时照顾;而岳燃,事发突然,直接送进了出事地最近的公立医院,暂时还移动不了。
许谨笑了笑:“小常在,不会的,他有时候比他舅舅都成熟。”
听许谨提及岳燃,杨佳文不再接话,转身和罗母一道离开。
许谨送她们到楼下,也不耽搁,开了自己的车,带上常老太太,一起往医院赶。
他说完,也不等许谨答腔,依然以两手抱胸的姿势,离开了病房,出了门后,将房门紧紧地关上。
“岳燃,你……”许谨有些意外岳燃的大胆,但岳燃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抢先问道:“许谨,小襄呢?”
许谨怔了一怔,他来时路上便决心对岳燃暂时隐瞒常襄的事,然而当直面岳燃的疑问,他却发现要在岳燃面前信口开河,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迟疑了几秒,在岳燃愈发凝重的目光中,他决定实话实说:“小常,在你出事的当晚,和那位名叫罗乐乐的女孩离家出走了。他给你留了张纸条,叫你不要担心他,他会尽快处理好回家。”
这个问题令许谨有些啼笑皆非,却同时也放下心来,他抚着岳燃的脸颊,轻声道:“遇到你,才脱胎换骨的。”
岳燃扬起了嘴角,他说话依然艰难,许谨却能听得出他蕴于其间的温柔:“许谨,这不是你的错。你警告过我的,是我没听。我确实……不是那人的对手,他卑鄙又阴狠。”
他说话间,也用力地把许谨的手往自己掌心收,“但我不会和你分手,不会。”
第四十一章、
对方母亲显然不愿报警,表示愿意尽力配合,许谨让杨佳文与她同至家中,找找看有没有女孩留下的讯息,尤其是电脑和手机——
女孩没有带手机,但常襄应该是带了,许谨尝试了几次,始终是关机。
岳燃用力地朝许谨笑了笑,他费劲的模样令许谨心疼不已,“我都知道了,对不起,岳燃,对不起……”
而岳燃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只是举起另一边的手,放在许谨的手上,两人四手相握,对视许久,许谨再一次靠了前去,贴上岳燃干涸惨白的唇。
一吻结束,岳燃终于能说话了,他的嗓子仿佛被刀片刮过,声音异常生涩嘶哑:“许谨,你的眼光那么糟,怎么会选择我的?”
许谨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岳燃身边,握住岳燃缠着输液管的手,默默地凝视着那张白得异常的脸,他曾经见过这张俊逸的脸上各种不同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淡漠疏远,到稍微熟悉之后的矜持,偶然投过来的欣赏,误会他与常襄的关系时,不加掩饰的震惊与愤怒,岳燃大概自己不清楚,当时他眼中,明明还带着被背叛的伤痛。
就凭这一点,许谨断定岳燃对自己怀有的好感,足够推动两人走到最后一步。
他没有赌错。
许谨先把老太太送去和常老先生会合,并且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她,然后再驱车赶往岳燃的医院。
车到半途,遇上红灯,他踩下刹车,只觉头顶处一阵刺痛,眼前也有些恍惚。
他猛地拍了拍头疼处,深吸口气,正好红灯转绿。
路上那此前一直沉默寡言的常老太太说话了,许谨原以为她会向自己抱怨无事生非,但老太太开口问的,却是常襄和罗乐乐的事,她的确有抱怨,只是内容为岳燃怎么不早把这事告诉他们。
“他说你们身体不好,不想你们担心。”许谨轻描淡写地为岳燃辩护。
常老太太叹了口气,大概是想到仍在医院的常老先生,没有反驳,只是摇了摇头,喃喃地道:“小襄可不能再有事了啊!对了,他舅舅是怎么回事,许律师你知道吗?怎么好端端的,碰到这样的事?”
他紧紧地看着岳燃,只见岳燃本来就煞白的脸色更是不见一点生气,挣扎着要起身的岳燃不由地向许谨伸手:“那,那怎么行?我,许谨,你帮我出院,我得去找他!”
岳燃倏然间的目光灼灼和语出铿锵令许谨感到异样,他若有所悟地转头,赫然见门口站着一位脸色铁青的男子,那人看来年过六旬,两手抱胸,一副开口就能爆粗的模样,他再回看岳燃,岳燃平静地回视着他。
许谨顿时明白过来,站起身,向那男人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是岳叔叔吗?您好,我是岳燃的朋友。”
岳定邦僵着脸,盯着许谨伸出来的手,半晌之后,勉强维持礼仪,握了不到一秒钟便撤回,同时生硬地回道:“岳燃的朋友,我知道了。你跟岳燃先聊,一会出来下,我有话和你说。”
临走前杨佳文偷偷问许谨:“你怎么确定对方一定不会报警?”
“你不也看出来了?那家的父亲想要钱,我们鱼死网破的态度摆出来,报警了他一分钱拿不到。至于那位母亲嘛,她的确是关心女儿,但估计她丈夫要颠倒是非拿女儿的事情咬人的时候,她没有反对。你不妨多试探试探,尽量让她吐露实情,记得录音。”
“我知道。”杨佳文会意,迟疑着再问,“那两孩子……会出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