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排系什么系。”林柯把胳膊肘往车门把边上一搁，眼睛瞟着车窗外。
“那我来帮您系好了。”方益凑近林柯，一只手直接横跨了他的身体，一把抓住另一侧的后排安全带，再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咔哒”，插片与插扣连接上了。“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林柯猛然转过头，眼中含着些许不满，似乎有话要说。方益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好话，但也毫不在意地对上林柯的视线，甚至微微挑眉假装无辜。果然，林柯只是盯了他一会儿，又把头转回去了。
“他不是都说了自己之前在保安公司做过吗？还‘身体素质’。”林柯不依不饶，从口中“嘁”地出了口气。
“老板，就是看在他有工作经验的份上，只培训了一个月的，不然就是半年起步了。”
“哎呀，行行行，不跟你扯了，我要上班。”林柯转过身，朝车后门走过去。方益看看吴叶青的眼色，赶紧开了车门。
当然不是用嘴巴问，而是用身体——指在日常工作中察言观色。
——
“我终于见到你了。”
那是林柯的信息素的味道。方益想起来了，这是那时的味道。
“那么，您打算做什么？”方益开口。他觉得如果再不说话，他就没有机会控制住当下的场面了。
“切，”林柯偏过头翻了个白眼，“做爱咯。”
方益忽然有些发愣，不自觉地眯起眼回忆起来。这是什么味道…？有点熟悉，又好像想不起来。
“笃笃。”有敲门声。
但林柯没有去开门，也没有打算放开方益。只是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又开口问道：
公司，是林柯所在的公司——青林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而“上班的地方”，仅指以林柯为中心半径十五米的区域。
“好。”方益点点头，但心中却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爽快。他非常忐忑，甚至说有些恐惧。紧张感从昨晚开始就盘旋在他的心上，甚至比他之前在保安服务公司就职时还要严重。他并不是在害怕成为保镖后，在保卫雇主时会面对的重重危险，他是在害怕——
做雇主的地下情人。
林柯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宽大的办公桌，站到方益的面前，接着忽然张开两手，在方益两侧的办公桌面上一撑，将方益围在中间：
“我今天烦得工作也做不下去，你猜是为什么？”
方益没有回话，他知道林柯的下一句话就是答案，他只需安静地等着。
“啧。”
方益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林柯忽然将头从电脑屏幕后伸出来，“站过来。”语气听着非常不善。
看来，林柯不算一个亲切的领导。虽然从门口到办公室用时不过十秒，方益已经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方益只觉得前路惨淡，不料等到终于可以离开林柯的视线范围的时候，吴叶青却说：“你去他办公室里面站着。”
“为……”
“电梯门关闭——”
“电梯上行——”
这气氛简直是跌倒了谷底。方益暗自腹诽。他不清楚这到底是日常还是特例；林柯到底是今天心情不好，还是只要上班就心情不好——毕竟他们认识的那一天他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因此他只能这样猜测——现在也不能询问吴叶青。他只能给自己预留最差的结果：这种日子恐怕还有的他过的。
吴叶青走在林柯的斜前方，方益走在林柯的正后方，三人进了玻璃大门。前台后探出一张脸，那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她微笑着朝林柯微微鞠躬，浑身透着端庄与干练，“林董早上好。”
“早上好，商秘书。”林柯朝她点一点头。
秘书？为什么坐在后门的一楼前台？
“哥！吴大哥！稍微等我一下。”
“好。”吴叶青站在门口，已经摁下门把的手复又抬起，“不过到了上班的地方，就不要叫我‘哥’了啊，不对，最好是少说话。”
“知道了。”方益站在宿舍的客厅中央微笑了一下，一边拉开沙发旁的柜子，从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往自己的制服外套的内袋里一塞。最后将柜门关好，向玄关走去。
方益坐正身子，把自己的安全带也系好。
吴叶青将车子开出了别墅区。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三人抵达了公司大楼下。与方益想象中不同，车子停在了一条荫凉闲适的老街道旁，没有什么气派宽敞的大门，面前的只是一个狭小且人烟稀少的大厅，以及一张略显局促的前台。唯一的一个保安小跑过来接过吴叶青手里的车钥匙。
方益一手握着车门，一手遮在车门上边的门框，看着林柯上了车，他关上车门，自己从车后绕到另一边也上了车。
而吴叶青还得兼职司机。因此方益只好把关注点全放在林柯身上。
“老板，系好安全带。”他开口提醒。
这当面的第一句话是方益怎么也没想到的。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难道自己并不是被林柯“发落”的？他板直地站在接送林柯的轿车旁，眼看着林柯一把把吴叶青拉到一边。
“我怎么不知道他做保镖还得培训？”林柯叉着腰，瞪眼盯着吴叶青。
“老板，这是规矩呀，这可是你的贴身保镖。身体素质啊，思想觉悟呀。不说培训，总得摸底吧。”
现在是早晨七点整，他和吴叶青两个贴身保镖需要在雇主林柯八点半出门前抵达他的住宅，护送他一路到公司。而这个小小的任务对方益却另有意味。
他自从酒店辞了职开始，就投入到了保镖培训当中，为期一个月。培训机构似乎是归青林集团所有，但这与集团主营的电器实在相去甚远，如今这家机构的业务依然主要面向集团内部人员。
最重要的是，这期间，他连林柯的面都没见到。方益常常思索林柯到底是作何打算，一边说着要他提供性服务，另一边却把他丢在员工宿舍里一个月都不露面。但他不可能揣测得到那些上层社会的人的想法，要知道这背后原因，还得去问本人。
“你猜为什么他要敲门？”谁敲门？方益快速地思考了一下：是吴叶青？
方益摇了摇头。
“因为我的信息素马上就要穿透那扇门了。”林柯的眼神中的似乎是冰冷，但又似乎是炽热。
“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开荤了。”
方益脸上的淡然有些挂不住了，他怎么没想到这个？他在一瞬间回忆起今天早晨的所有经历：抱怨不知情他的培训、想冲他发火但又忍住…是因为想和他——
什么味道？
方益顺从地向前移动了几步。
“再近点。”
方益又动了几步。但这次他没等林柯给他下指示，而是看着他的脸色挪着步。但直到他已经绕过那套沙发，被林柯的办公桌给逼停，对方才终于稍稍舒展了眉头。
“我站外面。外面站一个就行了。”吴叶青拍拍他的肩，把他往里推了一把。方益看了眼已经开始办公的林柯，还是照做了。
“可是他看起来很烦躁欸……”方益嘀咕着，满不情愿地站在了办公室的大门旁。
董事办公室格外的宽敞，办公区、会客区，塞满文件伫立在墙边的两扇大书柜。林柯坐在最里那张三米长的红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屏幕噼噼啪啪地打字，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是键盘在哭诉。方益在心里叹口气，面上装着不动声色，实际上刚进门便不迈步了，中间隔着一整套会客用的茶几与沙发。
“二十八层到了——”
电梯门打开，三人又紧锣密鼓地出了电梯间。随着林柯将自己的工卡往楼层的玻璃门上一刷，“哗——”，一个方益从未见过的世界向他打开了大门。
办公室里一片沉静，几乎只有纸张的翻页声和低声的讨论，还有谁在苦恼地叹气；谁在小口啜饮着水……但方益看得出，前一秒，这里的气氛估计还是热闹的——几个座位相近的女同事用手遮着似笑非笑的嘴角；一个两手空空的男性正快步回到座位上；还有……
但林柯待她态度极好，吴叶青也向她示意。方益也只好跟着向这位商秘书微笑。而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新人，商秘书并没有遗漏方益，也向他回了一个笑容。
方益感觉到商秘书的视线似乎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但他假装没有注意到，只是紧跟着林柯进了电梯。
电梯里有三张嘴，却没有一个开口。只剩下电梯广播机械的语音播报：
吴叶青看着方益，什么也没说，只是忽然没来由地问道，“今天几号？”
“4号。怎么了，哥。”
“…没事。”吴叶青摇了摇头，眼睛却从方益身上移开。“今天你第一天去公司，好好干哈，别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