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丘的瞳孔微微收缩,面前竟是一座高阁,夜幕之下看不清楚细节,却感觉分外沉闷阴森,簌簌冷风袭来,分明是炎热的夏季,竟是让他打了一个哆嗦。他们便在哪门前,那女人前面端放着一个轿子,是古时候花轿的装扮,只是这红色太沉,远远的看去,宛如棺木。
正有细细的哭声在其中传来。
李岩丘目眦欲裂,他唯能抠紧了树皮,才能抑制住上前的冲动:他的本能告诉他,苏尔她,就在里面。
“多谢。”
李岩丘拍拍司机师傅的肩:“千万小心。”
司机师傅猛地生出一股子凌云壮志之感,可这点豪气也在看着李岩丘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的黑暗之时瞬间消磨了一大半,他搓了搓手臂,觉得有些发寒:果然这鬼地方就是来不得,之前的那些个传闻竟然是真的……如果真是传闻那样,那个丫头怕是凶多吉少。
师傅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置信,只见李岩丘抓紧木条边缘,猛一用力,木条顿时发出脆弱的呻吟声,吱嘎的在黑暗之中发出仓促一声,他的肌肉鼓囊,因发力而鼓起,在司机师傅的瞠目结舌之下,硬生生的将木条给扯了下来!
手指酥麻疼痛,李岩丘却面不改色,他咬着牙,显出了几分狠戾,硬生生的将封住窗户的木条揭开,露出了一条逃生通道,只司机师傅艰难的爬出去之后,连腿都在哆嗦,李岩丘面色生冷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都已经把他们给关起来了,难道就没有看管吗?
心中涌现了巨大的不安,李岩丘沉声道:“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车钥匙在吗?”
师傅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便赶紧把自己看到的跟李岩丘给说了。
原来在李岩丘走了不久之后,村子里面就走出来了不少人,师傅正靠在车头抽烟,眼见着这么多人猛然间还被吓了一跳,火星子落在手背上刺啦着他一个哆嗦,随即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太安静了,一般人看到有陌生的车辆,都会发出一些声响,或是发出疑问,或是出声驱赶,可他们只是静静的围了过来,天都有点黑了,猛地一看跟鬼似的,司机师傅硬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想回车上,可那些人却比他更快,几乎是他的动的一瞬间就被抓了摁在地上,他着急的乱喊,后脑勺重重一痛,眩晕感袭面而来,
有什么东西在向他靠近。
即便是看不到,但是他却不知为何就是知道,后背简直炸开了所有的汗毛,心脏简直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不——
——他的盖头被掀了开来。
四周一片死寂,李岩丘等待了一会儿,不由嗤笑一声,他正要将盖头丢下来,却听见耳边轻响了一声铃声。
“……”
李岩丘侧耳去听,却闻那铃声极脆,方才还远在天边,却忽的近在咫尺,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加快的跳动的频率,一瞬间,唢呐锣鼓声猛地乍响!他的心脏简直瞬间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将头上的盖头掀下来,仿佛有人在心底疯狂尖叫:快拿下来!快拿下来!不然来不及了!
那头李苏尔在他掀开盖头的那瞬间便失去了声音,似乎又沉沉的陷入了昏迷,只有李岩丘粗重的呼吸在这窄小的轿子里面蔓延,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黑的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脑中却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低语:
戴上它。
就可以终结这一切。
嫁给他?谁?这种鬼地方哪来的新郎?
联想到他方才看到的那诡异的仪式……难道是冥婚?
“……苏尔?”李岩丘眉头紧皱,只觉得是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这些村子里面的人对她说了什么,可是无论他怎么问,李苏尔都只喃喃着这几句,简直就像是入了魔,李岩丘摸索着她的脸,试图让她清醒一点儿,可是他却先摸到了一层薄布,好像是一个盖头。
李岩丘早已等的心灼难安,几乎是火急火燎的到了门,手抓着门把手,那木质的门把生透了股寒意,针尖似的扎进他的血肉里,李岩丘浑身一颤,却未多想,直接拉开了门,伴随着“吱嘎”一声,他闪身进了去。
里头充斥着灰尘的气息,很是沉闷,入目极黑,简直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李岩丘简直不知道那四个人抬着花轿是怎么进去的,他夜视可以说是极佳,适应了一会儿之后,勉强能看到一些,便摸索着向前,只裸露的肌肤争先恐后的冒着鸡皮疙瘩,一股恶寒从心底涌了出来,他咬牙,唯能侧耳倾听着黑暗之中的声音,终于捕捉到了一点儿,窸窸窣窣,像是衣衫摩擦的声音,没有多想,他毫不犹豫向前,不知走了多少距离,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发出沉闷的一声,不响,却足够让李岩丘的神经紧绷。
他凝神去看,只看着是个什么长条形的东西,似乎有些柔软,刚才那一踢的触感十分奇怪,怪异感油然而生,李岩丘睁大眼就着黑暗仔细一看,却发现竟是一人!不知为何失去了意识,躺在地上宛如一局尸体。不由大惊,直接跨了过去,便见着前方就有着方方正正的一大片暗色,他心中一紧,摸索着拉开帘子,往前一探,便摸着了一团衣料,鼻息间是淡淡的香,李岩丘稍稍松了一口气,是苏尔,那是她一直喜欢喷的香水味。
冷。
是李岩丘醒过来的第一个反应,睁开眼,微有茫然,只见眼前一片漆黑,过了一会儿眼睛才逐渐适应了这片黑暗,这才看到旁边有个人,他心口一跳,下意识叫:“苏尔?”
那人动了动,支吾了一声,却让李岩丘的心掉到了谷底:是男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女人终于念完了祈词,边上便立起四个高大的男人,如幽灵般托起了花轿,一步步的送入那暗色的门扉,那细细的哭声也随之被吞噬在门内,消失不见了。
门吱嘎一声关上了。
那女人随即跪倒在地,口中低低念着什么,反复跪拜之后才起身,身后的人群从头至尾一声不吭,此刻也跟在女人的身后,黑色潮水般退了去,不一会儿便只剩下了死寂的夜。
他想起李岩丘,忍不住叹了口气:还这么年轻……但是万一只是这里民风剽悍呢?现在还是担心担心他自己吧!师傅忧愁的环顾一圈:这他该往哪里走啊?!
一片死寂,仿佛根本看不到底,李岩丘的神经绷的死紧,隐约有血腥味传上喉咙口,于是脚步压的更轻,顺着一点儿细微的动静寻去,终于看到远处一点星亮,李岩丘心脏狂跳,下意识躲在树影重重下,探出头,悄无声息的观察,只隐约看到眼前竟黑压压的聚着一大片人,跪趴在地,头埋的极低,似乎根本不敢抬头,只有一人站于前方,似乎正在念着什么,身上大红的袍子绣着黑花,乍一看,仿佛狰狞的鬼怪。
这是什么?
司机师傅哆哆嗦嗦的说:“好像都没了,车,车钥匙我给插在车里了,不晓得还在不在……”
“你先去找车,我得去找我妹妹,如果天亮之前我门还没有出来,”李岩丘沉默了一下:“要是你能出去的话,就给报个警。”
司机师傅都四十好几了,也没过过这么刺激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未了一咬牙:“行!反正天黑了我也开不了这山道,要钥匙没了,大不了都死在这儿!我就等你们到天亮!”
最后结果可想而知,师傅被解开绳子之后,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点委屈:“火辣辣的,不会出血了吧?”
李岩丘已经站了起来,他脸色难看至极:李苏尔不在这里。
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光了,就剩下一身衣服裤子,他左右环顾,黑暗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几乎什么都没有,门大约是在外头被锁住了,拉了几下完全没有反应,窗户被钉了木板,横七竖八的封着,外面的月光漏了一些进来,照亮了师傅那绝望的脸:“我就知道这里不是个好地方,就为了这么几百块钱,我真的是……你这弄啥呀,别弄了,到时候看看这群人到底想干啥,估计是要钱,这不直说嘛,我给还不行吗?还白挨这一下……都说了你别弄了,这你咋弄得开……嗯??”
一瞬间,所有唢呐铜锣鼓声都随着一声尖利的“礼成——”而戛然而止,李岩丘堪堪深呼吸一口气,浑身巨颤不止,盖头轻飘飘的掉了下来,被李岩丘见鬼似的一把甩开:这地方太古怪了!
得快点走!
可是他的手指僵冷,竟是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感觉身上冷汗簌簌。
不……
李岩丘瞪大了眼,有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几乎滴入了他的眼睛,可是他却眨也不眨,整个人都僵硬到了极致:
李岩丘吞咽了一口津液,太阳穴鼓了鼓,忽的冷笑:“……什么鬼地方,冥婚?”
他不信鬼神。
李岩丘一把将盖头盖在自己的头上:“有本事,就来找我!”
触手的瞬间,李岩丘蓦然一颤,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抬了起来,几乎是无意识的将那块布捏在了手里,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是拿着那块布往自己头上盖。
“!”
李岩丘一惊,想要甩开,但是手指却违背他的意识,反而是死死的捏住了这盖头。
可她似乎全然没有了意识,李岩丘顿时心焦,小心的拍了拍她,轻唤:“苏尔?苏尔?!”
李苏尔并没有反应,只是传来小小的呼吸声,很平稳,似乎只是失去了意识,高吊的一颗心稍稍放松了一些:得快点离开这里。
李岩丘伸出手试图将李苏尔扶起来,只手指堪堪触着她,就感觉手下猛地一颤,紧接着手腕一下子就被握住了,这般环境,饶是李岩丘都猛地一惊,就感觉他的手腕被捏的死紧,是李苏尔,她不知何时竟是醒了过来,幽幽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却断断续续,只有模糊的字句:“不能走……嫁给它……”
苏尔呢?
他咬牙,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便开始弄绑着自己手的麻绳,他以前有专门去学过这东西,不管手腕被摩擦着生疼,弄下来之后立刻去看旁边那人,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竟然是那个司机。
心更沉的厉害,他拍打着师傅的脸,将他弄醒,师傅刚醒来还有些懵,反应过来就要叫,被李岩丘制止住,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