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程哲也一时间没缓过神来，只见林梓涵又转过来对他道：“当时全校只有你一个人独自和所有恶意和流言抗争，我当年明明说过喜欢你，到头来也没帮你说过一句话，对不起。”
萧程哲张了张口，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在意这些，我也不介意了。”
林梓涵却觉得身上突然轻快了很多，恢复了以往的那种表情道：“我知道，对你是顺带的。反正你当初压根也不记得我是谁啦。我主要是跟夏老师说的。”
“那个……我其实想和你们道个歉。”林梓涵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了。
夏旭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他以为林梓涵是要为以前追过萧程哲道歉。
他刚要说“追求喜欢的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只听林梓涵用严肃的语调郑重道：“当初发生了那些事后，我没有站出来为您说一句话。明明您是个好老师，是唯一的受害者，可我们同为sub却因为害怕被同学排挤什么都没有说过。现在想起来我很后悔，对不起。”
林梓涵看向夏旭。如今的夏旭已经恢复到了当年的体重，不再看起来过分消瘦。他模样长得显小，除了眼神比以前更深邃柔和，其余几乎丝毫未变。
“夏老师……”林梓涵心情复杂地开口叫道。
夏旭笑道：“早就不是老师了。叫我夏旭就好了。”
夏旭没被握着的另一只手上帮萧程哲拿着卷起来的毕业证，正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膝盖上，好似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萧程哲只觉得又回到了那个他与夏旭相遇的傍晚，看到了那个在窗前认真整理办公桌的夏老师。
时过境迁，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换个地方说。”萧程哲看了他父母一眼，简洁道。
林梓涵连连点头，与父母说了一声，和萧程哲夏旭两人移步不远处的岔道小路上。
“恭喜啊。”
他对夏旭会同意这件事毫无怀疑，只不过是早晚问题，毕竟开始同居后他们的关系似乎已经无限趋近于婚后的平淡日子。只是人生总要有些仪式感，那毕业就是一个开始新生活的绝好时机。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夏旭在期待自己开口问出这句话，哪怕是走个流程，哪怕只是象征性地那么一问，如果这能让夏旭多一些安全感，让他知道不会被丢下，萧程哲很乐意提前来做这件事。
“你还没说呢，你喜欢什么样的？或者我们一起去挑，免得花了不少钱你不喜欢，还不好意思告诉我……”萧程哲絮絮叨叨地捏了捏夏旭纤细笔直的手指，好似在提前比量着。
“我等不及了。如果你不介意没有婚礼的话，我们今年内就去登记结婚吧。”
夏旭顿时鼻子一酸。
他有很多话堵在喉咙里，比如“你刚毕业，日后想起来会不会觉得结婚太早后悔”，比如“刚进公司就休婚假会不会有点快”，或者“财政状况紧张，不买戒指也没关系……”
他的手指曲起，摩擦了一下夏旭的手指，
虽然动作和平时一样，但这次却有些特殊，他的指腹在夏旭无名指根上停留了很久。
夏旭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向萧程哲。
白天的公交车上没什么人，空荡荡的。萧程哲和夏旭并肩坐在后排看着窗外倒退划过的街道风景。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坐这个路线了。”萧程哲感慨道。
很快他们的租房就要到期，夏旭的房东已经来看过房子的状态，这几年夏旭一向住得很小心，这会儿押金已经退了回来。
林梓涵似乎只是为了说这些才过来的，并没有半点想要八卦他们过去的意思，听了这话后赞同地点了点头：“已经都说完了，我要回去了。对了！差点忘记说，祝你们幸福。”
还没等萧程哲和夏旭开口道谢，他又笑着对萧程哲说道：“我也会幸福的。”
说罢挥了挥手，他就一溜烟地跑了。临走时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以后有空再联系”的话，不出意外，他以后大概再也不会和萧程哲有什么交流了。这是最后一次。
这位据说在大学找到了真爱的林梓涵显然没有经历毕业前的分手热潮，方才刚和男友互相见了父母的他脸上的神情和以前一样眉飞色舞——直到看清萧程哲牵着的人的脸孔这一刻为止。
夏旭和萧程哲皆是一惊。
萧程哲还记得当初夏旭第一次来大学找自己，意外看到了和自己交谈的林梓涵，当时的夏旭慌乱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掉头悄悄跑走了。
那倒是应该的。萧程哲在心里附和了两句，同时也忍不住产生了一点酸溜溜的念头——我也还想管夏旭叫夏老师呢！这都一年多没叫过了。你倒好，上来就叫了好几次。
夏旭隔了好几秒才稳住了一开口发颤的声音，“谢谢……谢谢你，林同学。有你这句话，我那几年的老师，就算没有白当了……”
萧程哲瞥到夏旭脸上酸涩又欣慰的表情，担心他忍不住掉眼泪，事后想起来觉得丢脸，赶忙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这么开心的日子搞这么严肃做什么？”
林梓涵对夏旭微微欠身。
“……”
夏旭站在原地，瞳孔微微颤动。
“啊也是，不好意思啊。我说话不过脑子。”林梓涵连忙改口。
林梓涵知道当年自己告白萧程哲失败的事老师们都一清二楚，现在关系天翻地覆，回想起来难免尴尬。只是看到夏旭的态度也十分友好，一如当年，他的那点窘迫也就消失殆尽了。
萧程哲看到林梓涵扣了扣手指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难以启齿，微微蹙眉。他怕林梓涵好奇之下追问两个人是怎么在一起的，或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事情都过去了，但萧程哲担心夏旭听了后心里会不舒服。
离开嘈杂的人群，林梓涵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祝贺。在他看来这几乎有如童话的发展实在太不现实了，而它确确实实地发生了。他不傻，知道这其中一定经历了许多困难。
“谢谢。”萧程哲牵着夏旭的手，笑着接受了他的祝福。
不过此时坐在一起的他们并非是萧同学和夏老师，甚至也不是dom和sub。
只是萧程哲和夏旭，仅此而已。
夏旭翻过手掌，紧紧攥着萧程哲，笑着告诉他说：“你决定吧。你买的，什么样我都喜欢。”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颇有默契的安静氛围，令人心情平和，就好像前方再也不会有什么阻碍困难了，只余希冀与光亮。
萧程哲的视线又从手指转移到夏旭的脸庞，看见随着车的颠簸一晃一晃的前发，时不时被打开的车窗缝隙里钻进来的微风吹起，隐约露出他柔和的眉毛，光洁的额头肌肤，还有带着笑意的双眼。
但话到嘴边，夏旭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最终，在萧程哲期待的目光下，他遵从了内心里最高的那道呼声，笑着点了点头。
萧程哲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笑盈盈的。
萧程哲用一种像是问“晚上吃什么”一样的轻松语气道：“等上班后发了第一笔工资，我想给你买个戒指。你喜欢什么样的？”
夏旭原本放松的手背突然紧绷了一瞬，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程哲，喃喃地叫了他的名字：“萧程哲……”
萧程哲将下巴搁在夏旭肩头，仗着四下无人，凑上去亲了夏旭的侧脸一下。
新的房子已经交好了定金，离萧程哲上班的地方路程不到三十分钟，比现在的小不少，但胜在家具配件齐全，拎包入住。到时候他们不用找搬家公司，只要自己拖着行李箱多跑几趟就能搬完，又能省下一笔钱。
夏旭身体在萧程哲的督促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胃溃疡和轻度食管炎都控制住了，体重都跟着涨上来了。不过萧程哲还是不想让他太操劳，免得刚养好身子又累着了，决定在入职前把搬家的事搞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搬家的计划，萧程哲一直拉着夏旭的手，轻搭在对方的膝盖上，随着车的颠簸轻微颤动。
夏旭和萧程哲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萧程哲轻轻拉了拉夏旭的手，示意他回家，两人这才又一次开始朝着校园大门挪动步伐。
萧程哲看得出夏旭因为林梓涵刚才的话十分开心。这种感动和喜悦与平时面对自己的爱意时的反馈截然不同。虽然心里有点不平衡，但想到这对夏旭是好事，萧程哲还是把轻微的醋意吞回了肚子里。
穿过嘈杂的人群，学校附近的街上也满是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两人一步步走向公交车站准备回家，并未因为穿着正式改变原定的计划。
“原来……原来是这样！”林梓涵吃惊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小声嘀咕道，“我的天。我真的佩服你。该说什么呢……不愧是你。”
他的父母就站在不远处，两人没有过多关注这边，瞥了一眼就移开目光。
夏旭心里紧绷的弦松了下来。也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在家长会上见过一两次，人家怎么可能会记得这么一位曾经的小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