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景子轲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匕首在一瞬之间凝聚力量,最后刀光一现,割去的,却竟是单肜自己的拇指!!
全场愣住,就连景子轲都是眉头一跳,略显惊讶。
单肜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可下一秒,他竟直接拽起景子轲的右手压制在地上,匕首狠狠插入地面,离小拇指只一毫之遥。
“景子轲,你试着求求我,或者朝我服个软,我就放过你。”
大献王师的军队步步逼近,狄戎已是兵尽粮绝,再也无法与其对抗。
这无法改变的结局迫使单肜的脾性越发不定,甚至已经到了每天都要发疯的地步,无人能够阻止之下,倒只有景子轲总是在此时此刻毫无畏惧地去“安抚”。
那无动于衷以上帝视角冷眼旁观的模样,更是对单肜火上浇油,几次都是怒火攻心、六亲不认。
这是景子轲为自己量身定做的结局。
从很早开始,从现在实现。
他景家一族的满门忠烈,那无法安息的英勇亡魂,也是时候该瞑目了。
在季明羡居高临下的扫视中,那双素来冷冽的眸子第一次发生了变化。
他看到景子轲在不远处朝他微笑,一如当年。
季明羡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瞳孔一缩就是脸色剧变。
不一会儿,士兵们缓缓低头让开一路,得以让高骑骏马的季明羡缓缓从黑灯瞎火的人群中亮相。
昔日还尚在襁褓的狼崽,终于在十年的奋力狂奔中历经无数艰难困苦,在披荆斩棘的漫漫长路中抵达山顶;
即使被荆棘磨练得浑身是血,也早已褪去了之前的稚嫩幼态,以无人再敢轻视的资本傲世群雄地站在了最顶峰。
这是五年间,单肜和季明羡的第一次照面,也是这十年恩恩怨怨里,他们三人之间最后的了结。
其实说句实话,单肜还算是有恩于季明羡的。
他让季明羡在军队里得到发展,派给季明羡自己的精兵强将,让季明羡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逐渐成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看到这种场面,单肜不住对景子轲好一阵冷嘲热讽,“看到了吗?你教了季明羡整整五年,护了他整整五年,他面对威胁,却是这样一个反应…”
“景子轲,你现在肯定很心寒吧?”
景子轲挑了挑眉,却道,“甘之如饴。”
“那一生都没有说过一句硬气的话,温温柔柔的汉子,却那样地从容赴死,面对强权和压迫,不改其志。”
景子轲说着说着,也哽咽出声,“我景家大族尚是如此损失惨重,更不用说那些平民百姓了。”
“我其实一直都无法理解,明明战场那么可怕,明明打仗就是九死一生,为什么景家的先辈们还要执迷不悟,硬要闹得个死无全尸、后继无人的下场?”
可单肜却仿佛不知道疼一般,捏起自己摔落的小拇指细细擦拭,递给身边的将士,道,“将此物送到季明羡那里,就说是本王给他的、关于景子轲身上的礼物,请他笑纳!”
言毕,将士颤颤巍巍地拿着这拇指离去。
不到一个时辰,大献王军收到以后,突然加快了进攻进程,好似都干了鸡血一般,恨不得今夜就将整个狄戎彻底拿下。
景子轲依旧无言。
“那你对我像对季明羡那么笑笑,然后抱抱我呢?”
眼看景子轲还是不言不语,单肜眼眶泪珠打转,“那……那你稍微把皱着的眉头放松下来,对我和颜悦色一点,这总行了吧?”
一次,他竟直接命人给将景子轲给擒住,手拿着匕首在景子轲脸上流连反转。
“景子轲,本王现在特别想割下你一个手指头,然后交给季明羡,你猜他是会为了你全军撤退呢?还是继续发起进攻?”
景子轲用舌头舔了舔锋利冰冷的匕首,笑道,“我猜你不敢割。”
……
而在狄戎最后大局已定的殊死搏斗里,随着节节败退的气焰,单肜的脾气也是逐渐变得阴晴不定、疯疯癫癫。
那时常在军营里所传出的摔碎般噼里啪啦的奏响,算是揭开结局的尾幕。
他那连尾声都破裂阻止的喝音,“不要!!”,也终是抵挡不住景子轲眼里的必死之心。
那前倾之下的脖颈终是磕上了紧挨的匕首……
电光火石之间,呜呼哀哉。
那生如蝼蚁该有的鸿鹄之志;
那命薄如纸应有的不屈之心;
在这场乾坤未定的逐鹿天下的游戏里,谁主沉浮,一眼即知。
可彼此再见面时,却已是物是人非、你死我亡了。
匕首紧紧地钳制在了景子轲的脖颈处。
单肜大喊,“季明羡,想让他活,你就自己出来!”
王军在这般气势浩荡的势如破竹下,很快就攻下了狄戎最后一道防线,朝着单肜的大本营进军。
在如此兵临城下的战况下,单肜终于带着景子轲出了门;
外面,则是乌泱泱的一大片王军将领,将整个狄戎部落包围得水泄不通。
“后来我才明白,”景子轲一字一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青山处处埋忠骨…”
景子轲朝着单肜亲切地笑笑,“下一句也是我送给你的回答——何须马革裹尸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