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很出色了,何必妄自菲薄?”
景子轲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笑道,“你这些年几乎每打一次胜仗,单肜就要在我的这里发一次疯,看来他是真的开始急了。”
季明羡轻叹一口气,有些踌躇不定。
打完就立即派人送到季明羡的住所,算是给季明羡一个最难忘的警告。
季明羡跪在床边,将药一点一点地涂在眼前这层皮外伤上。
这一刻,他不再是狄戎小有名气的先锋将领、也不再是外部叱咤风云的猛虎之敌;
再加上那次陷阱,双方都心知肚明却没有证据挑明,这对单肜而言,自然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只是季明羡也万万没想到,单肜动不了他,会去拿景子轲撒气。
当景子轲满身是伤地送到季明羡面前时,那多年的隐忍功力险先破裂,差点让他忍不住就此爆发。
季明羡再次胜利而归的时候,在单肜子民的眼里已是锋芒毕露的不败战神。
再加上上回单肜难得亲征,却辜负众望、被困陷阱后,是季明羡亲自领兵相救,当真是让流言蜚语的风向更为沸腾起来。
庆功宴上,单肜硬着头皮,虚伪地一遍又一遍感激季明羡的出手相救时,自然又是一场暗潮汹涌的针锋相对。
景子轲轻笑,“你们狄戎,要亡了。”
身边的单肜也终于收起了虚伪的笑意,双手背后,阴阳怪气道,“那中原可不比我北漠,虽然到处都是我的人和眼线,但秩序混乱不堪,这回派他去镇守,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眼看景子轲没有任何反应,单肜的话也变得越来越难听。
“正好眼不见为净,再加上有你在这里,我量他也不敢造次。”
……
季明羡离开北漠,重返中原的那天,是景子轲在未来孤寂的五年里,永远怀念的一刻。
昔日孱弱鲁莽的少年,终是到了最鲜衣怒马的年纪。
“我会踏平北漠、我会一统天下、我会登基称帝、我会重返大献的荣耀和辉煌、我会让你亲眼见到我所打造的盛世、我会护你一世平安…”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等我呢?”
季明羡泣不成声,“我只有你了。”
景子轲没有多言,他比谁都清楚,只要自己还在狄戎、还在单肜的身边,那无论季明羡如何蹦哒,也不过是只放肆的风筝,但针线仍旧掌握在单肜的手里,根本翻不出波浪。
通俗点来讲,他,便是季明羡未来复国的最大威胁。
“倘若以后…我成了你全军出击的最大阻碍,别犹豫,只管长驱直入,我自有我的打算。”
季明羡这几年手段不弱;
不仅冲锋陷阵永远战在最前,还立了不少战功,在其他部落里都有了不可忽视的威名。
虽然这其中不乏景子轲在背后出谋划策,但季明羡的能力也是不容轻视,很快就在狄戎的部队里逐渐人心所向。
“我这几日就要被派去中原驻守了,这种放虎归山的蠢事,我实在不明白单肜是什么意思。”
景子轲沉默几瞬,说,“放虎是放虎,但山…恐怕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山了。”
“什么意思?”
他只是多年前那个孱弱的少年,在绝望的痛楚中无能为力。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自以为已经挺了不起了,却还是没能保护住想保护的人。
这所受的打击,不可谓不深。
景子轲的身上都是鞭伤;
是被单肜绑在床榻之上,亲自动的手。
整整一百鞭,鞭鞭见血。
这回亲征的失败对一向自负的狄戎王而言,是一记无法释怀的耻辱。
他单肜是什么人?
又怎么可能会甘心被一个从来都没有看得起的小辈相救?
“他会回来的。”景子轲淡淡道。
“你说什么?”
“我说…”
长臂一挥,四方臣服。
军令一下,声势浩大。
那带着军队渐行渐远的背影永远停格在了景子轲的眼里,挥之不去。
泪水也滑过景子轲脸上的鞭伤,烫得灼痛。
他从来都没有不肯相信他;
他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他不该活着,也不该成为那只风筝的线筒,被人死死地拽在手心里,无处可逃。
旁边的季明羡久久没有回应。
等到景子轲偏头一看,却发现季明羡已经绷不住脸,泪流雨下。
“你相信我好不好?”季明羡轻声哽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在季明羡呼声最高的时候,就在单肜的亲信们以为自家的王会永除后患,却没想到单肜却反其道而行,甚至在子民面前和季明羡称兄道弟,说不尽的欣赏和重用。
子民们不禁为自家大王的宽阔胸襟和不计前嫌臣服不已。
只是谁也不知,这不过是一场当局者清,旁观者迷的笑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