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首领寸步难行,云希之悄咪咪地扯住秦宜的衣角:“秦宜快走!我们去食堂吃饭!”
秦宜被带着往前走了两步:你们首领不是说回家吃?”
云希之皱起脸,连声“……不不不不不不!”顺着人流往食堂里蹦得更快了。
“不行了,我饿……我好饿……我快饿死了……”
云希之一靠近食堂就不蹦跶了,只捂着肚子巴巴看向食堂里边:“我今天跑了快一百公里了,就喝了点水没怎么吃饭……”
秦宜心想这人刚刚不还生龙活虎蹦得像个弹簧,现在突然这样,怕不是单纯不想吃首领做的饭。
到了尽头时,入目是一座几乎有十层楼高的庞大集装箱堆。没有灯照,散乱叠放在泥地上的集装箱匍匐在昏幕下,远远看去像一座金字塔。
所有的日照几乎都被这座金字塔割走,导致道两旁像工厂一样的大铁盒只有几盏亮度羸弱的路灯照着,气氛有点阴森。
好在基地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居民和乱跑的小孩冲散了这种压抑感。
“……老婆我错了。”
“不认识,”秦宜也想知道:“他刚刚喊……呃,”他不太确定房东是不是真喊了“老婆”,干脆没说了:“大概做了什么梦吧。”
“哦哦我知道了!”云希之恍然大悟:“他应该又在做他有老婆的梦了,单身狗真可怜……”
他砸吧砸吧嘴,趿拉着拖鞋出门帮秦宜解放左手,但任他使了大力气去掰,房东的手反而越掰越紧。
腕骨都被捏得有点疼,他小心地看向藤椅上的男人:“……您好?”
男人依然没有回应。
好像他只是做了一个关于“老婆”的梦,梦里的景象催动现实的他抓住了秦宜。
啪,又一巴掌拍死了两只在他脖子上争夺地盘的蚊子,秦宜挠了挠身上的包,继续打量周围环境,听路两边的人闲聊。
首领似乎对秦宜这个陌生来客的身份并不太好奇,他邀请秦宜回家吃饭,一路上却没怎么交流,只在打招呼的居民问起时会简单介绍一下双方姓名。
云希之就更不用说了,这位更是心大,瘸着条腿蹦来蹦去,看到人家在聊什么,吃什么,都要去凑凑热闹。甚至还在人家屋檐下顺了两杆干瘦的玉米,一根自己啃,一根给秦宜。
实在受不了这臭味,又不想表现出不尊重,秦宜忍下捏鼻的冲动,屏住呼吸,再次加快速度踩上台阶冲进门——“老婆?”
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握住。
“!”
这味道真是怎么难闻怎么来,秦宜下意识捏住鼻子,手又讪讪地在嘴上滑了一圈放回身侧,假装是要拍蚊子。
他看向臭味的来源——椅子上的无名男士。
藤桌上放着一盆通红的液体,在青灰的天光下看着很像葡萄酒的色泽。
听到秦宜的招呼,男人并没有回应。
首领拎着云希之径直路过他,打开门把云希之扔进屋子,没招呼秦宜,留着门也进了屋。
屋子左边的窗户很快亮起淡淡黄光。
风格怎么看怎么钢铁小镇格格不入,秦宜没多问,跺了跺脚赶走腿上的蚊子,默不作声地跟在两人后面。
“呃……”他停住了:“……您好?”
庄园显然不止首领和云希之两人。
反抗无用,首领提着惨叫希绕向食堂后方,到了一座被篱笆包围着的小庄园门口。
这是一座非常田园风格的小型葡萄庄园。
打开木栅栏门是一条石子道。
黄昏进入尾声,太阳坠不见影,天幕变成冷调的暗沉青灰色。紫红的光幅从卷云迸出,天际末端能隐隐见到一层橙色,显示着落日尚未落完全。
灯光昏白的路灯下虫蝇环飞。
空气里弥漫着畜牧排泄物发酵和土木腐朽的味道,秦宜跟在云希之和首领身后,闻得有点难受。但他没手捂鼻子,因为走这段路没一会, 露在外面的胳膊腿就被蚊虫狠狠盯了十几个大包。
然而没走两步,他的脑袋就被一只手摁住。
首领捏着云希之的脑袋转了个方向:“今天房东做饭。”
云希之愣了一下,惨叫:“啊啊啊啊啊不要!”
首领正被小孩们热闹地团团围住。
“首领!你看!我今天去挖蒜辣~”有个红发小女孩高举双臂,张着肉乎乎的手给首领看。“我也去啦我也去啦!我挖得比丽丽多!首领你闻闻!!”一个棕发小男孩紧随其后抓住首领的裤管。
似乎被小孩挤到,他小幅度地退了一步,远离了两个小孩的手。
他们正拿着饭盒,统一向左手边的一个大厂房走进。
厂房顶端亮着一张【良土】的蓝字紫框的霓虹牌。
秦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良土是什么意思,他眯起眼盯了两秒,才意识到原来是写着【食堂】的招牌上的字年久失修,有些笔画亮,有些不亮,最终变成了【良土】。
态度熟稔地好像秦宜已经是这个基地的老居民了。
秦宜抓着玉米棒认真听了一路,街上的居民聊天内容基本都是些邻居八卦,或是些农作植物动物的话题,非常朴实。
从主干道上往里走十分钟,道越走越宽,铁盒也愈来愈大。
幻听到腕骨不堪重负的断裂声,鼻子里满是浓烈的烟酒臭味,熏上加疼,秦宜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好疼……”
他话音刚落,腕上的大手便微微一松。
察觉到腕上的力道卸了点,秦宜使劲一抽,手里的玉米棒从手里脱落,撞到房东肩上,一路滚到腿间,停住了。
“那个……”秦宜尴尬地看向玄关上换好鞋的云希之:“云希之先生,请问这位是……?”
“别叫我先生,之之希希都可以!”云希之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啊,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我们的房东……咦?怪了。”
“他都不怎么搭理我们的,怎么会突然抓你的手啊?你们认识啊?”云希之从门里探出头,看见房东抓着秦宜,他显得比秦宜还奇怪。
秦宜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玉米棒扔出去,他又惊又莫名其妙地转过头——藤椅上的男人在他路过时,突然一把抓住了他。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似乎还喊了声“老婆”。
男人手大的吓人,力气更大的吓人,秦宜挣扎了几下,完全挣不动,手腕上的大手反而越收越紧。
男人一动不动,面容被帽檐和口罩遮掩得极为彻底,手里握着一喝到一半的大玻璃杯,听到动静也没有一点反应,像是睡着了。
藤椅周围散落着一地的烟头烟灰。
……看来是个酒鬼加老烟枪。
“秦宜快进来快进来!”云希之坐在玄关门口喊秦宜。
“哦好!”见男人没回应,秦宜没纠结,加快速度,刚刚踩上门口的台阶,就被熏得往后一仰。
一股强烈的烟酒臭味,夹杂着一股隐隐的冰冷血腥味冲进了他的鼻子。
别墅门外的矮廊上放着一张藤桌和两个藤椅,有个男人坐在靠门的藤椅上,秦宜和他打了个照面。
男人身材很宽阔,裹得也很严实,迷彩外套,帆布黑裤和漆亮的马丁靴,头顶一黑色鸭舌帽,戴着口罩。
看穿着像一个刚刚执行完任务的特种兵。
石道左边支着一排葡萄藤架,右边种着一排葡萄树。葡萄藤和树枝繁叶茂,藤上吊着串串青葡萄,树上也结着紫葡萄,但个头都不大,果实也干瘪,看着并不饱满多汁。
石子道走到底,是一栋三层别墅。
别墅红瓦白墙,木质骨架。
这地方蚊子个头大且毒,体型受限飞得不快,好杀,但量多,拍起来很费手。戴着痛苦面具拍了一路,秦宜搓了搓通红的手,瞪住首领的脚。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热的天,大家都穿得这么严实,首领穿拖鞋还要配双袜子了。
物理防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