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
琼莎棕色眼睛里闪烁着热忱的光。
“转生!”
“我养的人鱼,”琼莎答道:“是个巨种,特别可爱。”
“哈哈,是吗?”秦宜干笑两声:“怎么在你家没看到小宝贝?”
琼莎:“他不喜欢留在育婴室,大概是出去找朋友玩了,小宝贝很听话,会自己回家的。”
大毛球动了动,把手里的柴火塞进炕里,转头去了床尾的房间。
开门的瞬间,秦宜看到那房间里满是蓝紫色的暗光。
他看向琼莎:“您丈夫去的那个房间是……?”
安加靠在池边,长长的黑发铺散在水里浮动。
几道烛火聚成一个黄点印在他幽绿的瞳孔,里边已经不像之前婴儿期的懵懂,秦宜的身影走进他眼里,那黄点微微一动,仿若野兽正在定位狩猎的目标。
“不用了不用了,我去还吧,”琼莎连忙按下他,“海车太重了,你年纪这么小是推不动的,更何况你也不熟悉路线,你去陪陪你的人鱼吧,半月双尾种很脆弱的。”
正好很想见见少年版的安加,秦宜也不推辞,迫不及待地进了琼莎的育婴室。
育婴室是个略矮的不规则球形洞穴,一进屋,只要两步就能跨进水池内,但在仅有的可以站人的地面上,被琼莎摆满了蜡烛,蜡烛上还精细地罩着防水罩。
寒雪之风刮过细小的石隙孔洞发出奇妙的,像人鱼高歌时的尖锐美声。
屋子里的石炕里烧着小火,华德坐在暖和的石炕上,手里抓着云杉枝,眼睛圆瞪,褐色的瞳孔里黄芒摇晃——眨也不眨地盯着秦宜看了许久。
也不知道是对这个不速之客好奇,还是虽然厌恶,但看着妻子的面不好赶他。
秦宜还是觉得这些信仰,福泽什么的处处透着股诡异,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唉呀!”可又说不上来哪儿有问题,正待他想还有什么能问时,琼莎突然拍了下桌,“我海车还没有还呢!”
石桌上的碟子都被拍得跳了一下。
空冰海这三党,压根就不是什么信仰,而是三项稀缺资源,能让无法抵御寒冷的人类活下去的资源。
空神让万物生长的能力;冰神让人类能在极寒区探索的能力;和海神让人类养育能为他们带来食物的人鱼的能力。
与其说这三党是信仰,不如说是人类为了活着成为资本的附庸。
由神带头聚众吃人鱼肉饺子的信仰……妥妥的邪教。
总感觉这屋子里有种挥之不去的阴湿之气,烧着火都觉得冷,说话都觉得费劲,秦宜沉默了一小会:“人鱼之前经历的天劫是什么?”
“我不知道,”琼莎摇摇头:“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这样啊。”秦宜松了口气。
你妈……吓死了。
他本来以为那些珍珠是人鱼的内丹,现在一听琼莎解释发现似乎更像人鱼的鱼卵。他之前还被安加喂过一颗,导致秦宜现在觉得自己吃了条活生生的小人鱼。
“没错,你还记得珍珠吗?”碟子里的绿糊糊已经吃了一半,琼莎继续挑了下一根,“人鱼可以生产出很多颗珍珠,这些珍珠都会孵化出副体鱼苗,当人鱼的主体死掉后——”
“就会有一条副体就会继承主体的记忆和性格,成为下一个主体。”
“就像你们家的安加一样!”琼莎龇牙笑,牙齿上全是腥绿色的污渍:“吃掉主体死亡后产生的珍珠还可以刺激副体更快的成长哦。”
因为种种原因,秦宜被热情的琼莎领回她和她丈夫的住处,准备带着自家的人鱼在琼莎家暂住一天。
琼莎和她丈夫的屋子很大,能停得进去海车。而且有个房间里有片连着地下水的水池,完全可以容纳少年安加版人鱼在里面畅游。
琼莎管那个房间叫育婴室,专门用来养人鱼。
心想这个词也太意识流,秦宜回忆了一下之前那本:“转生?”
之前那本他还没读完,海兔子又不肯外借,他便打算安顿下来后过段时间再去读完。
但在秦宜目前有限的范围里,书里并没有谈到“天劫”和“转生”这两词。
秦宜干“哦。”一声,继续问琼莎人鱼这堪称诡奇的生长方式是怎么回事。
琼莎答说很久之前,人鱼的繁衍方式只有一种,雌雄结合后卵生。
但大概几十年前,人鱼经历了一场堪称天劫的灭顶之灾,导致人鱼数量骤减,几乎灭族。为了保持种族的延续,他们进化出了一种新的繁衍方式。
“温室呀。”琼莎拉下面罩,露出高原红的憨厚脸庞和紫红色的厚嘴唇。
她捏着打磨光亮的石筷夹起一根绿糊,夹起条绿糊放进齿间咀嚼,“空神的福泽可以让植物生长,我们夫妻不能只靠小宝贝抓来的食物生活,营养会不够,容易生坏血病的。”
居然还知道坏血病要补充维生素 c,说明文明发展程度不低啊,秦宜皱起眉:“……小宝贝?”
经历过两个末世,秦宜生出了点类似于草食动物的危机感,他敏感地觉出,自从妻子回来,这位丈夫连瞥都没有瞥妻子一眼,全程都在盯着自己看。
秦宜这一抬头,果不其然——正正对上视线。
“那个……我脸上有什么吗?”秦宜挤出个干笑,就见那双牛眼眯了一下,眼尾挤满笑出来的褶皱。
顶端还有个像是用藤蔓编出来的吊灯。数根铁丝扭成的藤蔓尖端挂着布做的泡囊,泡囊也放着蜡烛。
可以想象,把这些蜡烛全部点亮会是个什么亮堂温馨的场面。
琼莎似乎对自己的小宝贝很爱护,将育婴室打扮得比主厅浪漫多了。不好意思费人家的蜡烛,秦宜只点了几根,一转头便对上双绿莹莹的瞳孔。
碟子里的绿糊已经被琼莎吃完了,秦宜一口没碰。
不是不饿,主要是暂时接受不了那味道,这东西看起来比之前海兔子神给他的那个罐头还要诡异,像腐烂的水草,沾过糊糊的筷子上都有股奇特的腥臭味。
秦宜瞥了一眼安静的育婴室,放下筷子:“我去还吧?要怎么走?”
而且按之前中心花园那些眷属前脚拿完福泽,后脚就换个真神信仰的操作。一家三口分别入三个党,靠着三项福泽互相补缺照顾,肯定活得差不到哪儿去。
怪不得在这种恐怖的极寒地狱里,人类还能存活到现在。
但……
“哦,”秦宜顿道:“那冰神的福泽有什么用呢?”
“火……吧?”琼莎想了想:“似乎雪党的人们都不是很怕冷呢。”
秦宜算是彻底明白了。
那感觉不比知道了自己刚吃的饺子馅是人肉做的好多少,还是婴儿肉馅的。
恶心坏了。
想到珍珠给人体带来的神奇效应,还有福泽过程里人手一颗的珍珠,秦宜还以为这些海党是拿珍珠回去吃的。
……主体,副体,鱼苗。
努力消化了一下这些蹦出来的新词,秦宜突然感觉一股无名的寒意密密地扎着他全身,忍不住哆嗦起来:“……那你们那些福泽里发的珍珠?”
“……福泽的珍珠?”琼莎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秦宜在问什么,“唔……我们海党的人几乎每人都会养人鱼的,外面太冷了,我们下不了海,万一小鱼们出什么意外也不知道,所以那珍珠是拿回来给他们用的。”
琼莎的丈夫叫华德,是个空党。
华德对于自己的妻子领了个小孩和一条小人鱼回来并没有表示异议,只是像个寡言少语的大毛球般坐在石炕上,静静听着秦宜和琼莎寒暄。
琼莎招呼秦宜坐下,还盛了点类似于食物的绿糊糊在石碟里,秦宜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石碟里的糊糊,有点不自在地抬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