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提起煤油灯,抱着秦宜站起身:“等你融合了,我们就能把那东西拉下来了。”
他浅红色的瞳孔漫不经心地扫过黑色的水面:“快了。”
人鱼冰凉的指蹼抓在岸边,尖利的指甲抠进石头,眼都不眨地盯着秦宜露出毛裘光裸的双脚。
煤油灯亮度有限,只看到湿漉漉白花花的一片,少年抖开白裘将秦宜裹进去,把人抱进怀里刚想看一眼人长什么样——哗啦一声。
被泼了一脸海水。
“?”
“就回收了八十六条,”少年把煤油灯放在脚边的石墩:“还有一百三十一个被空冰党拿去消耗了,没救回来。”
他眯起眼看着秦宜湿淋淋的赤裸肩背,朝人鱼伸出手,“你这祭人不能再泡了。”
人鱼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人。
“谢谢帅哥!”秦宜连连感恩:“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得到美少年懒得搭理的优美发顶,秦宜走到书柜前看着寥寥无几的几本书,挑了本,捧着书蹲到壁炉边的石凳坐下来。
“你他妈小心点!”旁边传来美少年暴躁的声音:“你他妈要是把书烧了,老子就把你点了炼油!”
被训得一愣一愣,秦宜点点头:“好吧,谢谢你们收留我,顺便,还有那个什么,我好像被那个人鱼干了点什么,失忆了,”他张口胡诌:“你们有没有什么……海科自由区居民手册什么的让我看看?”
“你可真他妈事多,”总觉得被塞了个麻烦,美少年有点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指向沙发旁边的书柜:“那边有书,自己滚去看。”
感受到自己被嫌弃,秦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很想问问美少年是不是云如之或游子审转世,问题在喉咙转了几圈,刚准备问,肚子就咕咕响了两声。
【我找到了。】
人鱼搂着怀里的人类,长尾卷住秦宜的腰身,喉腔里发出低沉的非通用语音节。
“你找到祭人了?”
但信仰后边已经填好了:【海】。
看到信仰后面这个“海”字,秦宜第一个反应就是之前在那个人狠话少的毛球那听来的“海党”。
一想起那个死状凄惨的怪物和邪教传教现场,秦宜就打了个寒颤:“这个信仰它……?”它正经吗?
美少年冷淡地打量他良久,拿起张削得细薄的晶石片递过来:“你的身份排,自己填。”
又不说名字,怎么一个二个都对名字讳莫如深的。
秦宜挠挠头,疑惑地接过石片。
这既视感……
“……谢谢。”冷得直哆嗦,秦宜拿起衣物研究着穿上身,蹬上毛靴刚走两步,就听见一声刮铁打火声。
燧石将铁片刮出火星,手心的引火绒被点燃,少年在手心的炭棉吹了两口气,直起身塞进壁炉的云杉枝。
美少年裹着厚毯坐在桌前,白发雪肤,暖黄色的火光在姣好的侧脸上跃动,细腻的肌肤和时不时眨动的纤长睫毛被照得几乎透明。
似乎察觉到秦宜的动静,少年红色的瞳孔微微一动,朝他侧过来:“醒了?”
见秦宜一脸“我谁我哪我去”,少年揉了张纸团扔秦宜脸上:“还不清醒?您是珊瑚菜罐头?这么能睡?”
一黄一绿距离愈远。
嘎吱两声,噗通一声,少年拉门关门走了,人鱼扎进水下游远。
……
一片静谧,只有窟顶的水滴砸到水面引起的清脆声响。
偌大的洞穴里没有光源,黝黑得不见五指,唯一的光源来自一盏光芒羸弱的煤油灯。
煤油灯被提在一个披着白皮裘的十六七岁红瞳少年手里。
【腿露出来了。】
“屁事真多。”少年瞥了一眼,扯了扯白裘把人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不漏,提灯转身:“走了。”
煤油灯里暖黄色的火苗摇曳,相当有限地照着少年前行的路。没了灯,水面上只剩下人鱼两盏眼睛亮着光,宛如两点幽幽的海上萤火。
少年抹了把脸:“爪子贱?”
人鱼不应,幽深的目光凝视着毛裘里的人类:【这次融合失败了。】
“……正常。”
见人鱼表情阴鸷地盯着自己,少年不耐烦了:“再泡久一点人都要泡发了,傻逼!”
明白他说得有理,人鱼长尾焦躁地打了两下岸礁,尖利的爪趾从十指刺出,拧起浓眉把怀里的人交了出去。
刚刚在海下穿梭,被水压和缺氧弄得头晕脑胀,秦宜大脑一片空白,与外界断联,只能软绵绵地被交接到少年手里。
瞥了眼人鱼怀里的秦宜,红瞳少年摘下肩上的皮裘,把腰间挂着的一个皮袋扔进水里,“哪个傻逼这么想不开?还是你从哪拐来的?献祭度够吗?”
鼓鼓囊囊的灰皮袋飘在水上,袋口敞开,数十颗亮着荧光。不同颜色的七彩珠子挤在囊袋里,冒出的光彩将水面映出一片绮丽的色泽。
【不知道。】人鱼长尾微动,游到岸边勾过皮袋。
秦宜默默捂住空落落的胃,黑瞳略带祈求地看向美少年,可怜巴巴问道:“帅哥能给点吃的吗,等我赚钱了还你。”
——啪。
一个锡制罐头径直扔进火堆,美少年头也不抬地不耐烦道:“烤好了自己捡出来吃。”
美少年已经坐回桌前,对着桌上一个画满图案的石板研究,闻言挑了挑眉,红瞳锐利地看向秦宜:“你不是我们这的人。”
“是条半月双尾种把你送过来的,你明显是海党,别的信仰区不接受你,我们区你爱来不来,不来就出门左转,滚去外边冻死别来碍我事。”
感情自己还是个不受待见的难民。
灰白的石片上最上面镌刻着一排:【欢迎来到海党自由区。】
下面是名字,性别,和出生日期。
还有比较特殊的一项,信仰。
噼里啪啦,柴火里冒起白烟。
很快,白烟灌进烟囱,壁炉里燃起焰火,将湿冷阴暗的石铸小室照得光影错乱。
灼热的火堆传来热意,秦宜往热源磨蹭了几步,看向白发美少年:“这里是哪?我叫秦宜,请问你是?”
被精准砸中鼻子,秦宜呆呆坐起来:“醒了。”
厚重的毛毯从肩上滑下,露出被裹在白裘里的赤裸肉体。
冷不丁瞥见粉嫩的两点和苍白纤瘦的肩腰,少年不自在地别过脑袋,指指沙发边木凳上的衣服:“别他妈祸害我眼睛,衣服穿了!”
脑子里梦境淆乱,秦宜哼唧着说梦话,迷蒙中翻了个身——差点从狭窄的沙发上翻下来。
往下坠的感觉太清晰,一个激灵,直接被吓醒了。
秦宜茫然地睁开眼,第一眼是身上毛绒绒的动物皮厚毯,再抬眼,前方是木桌,煤油灯,与灯前美少年。
他半蹲在布满湿滑青苔的岸边,皱着眉打量水面。
“?”
正对上幽幽的绿眼,红瞳少年瞪着黑森森的人鱼:“是不是有病?故意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