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无法忍受那种痛苦,他宽大的手掌重重打在墙面上,五指弓起,不住地在墙上抓挠。墙纸被撕破,连墙面都被抓出了深深地凹痕。
一边抓,安加嘴里还一张一合着重复着三个字。
【看——】
【嘘。】
似乎幻听到这个字,秦宜下意识捂住嘴。
很快,成股成径的水从安加额头留下来。
不过很短几秒,短到秦宜看见了插在游子审心口上的箭,看见了游子审的身体正在慢慢瘫滑,大脑却来不及处理这量数庞大的信息。
更短的时间里。
安加背后的衬衫极其诡异地鼓了起来,仿佛背上凭空生了个巨大的肉瘤。
漆黑的弩箭狠狠刺穿了游子审的心脏。
安加的弩箭上涂了箭蛙体内提取出的剧毒。
仅1.2mg/kg的含量,无论多小的伤口,只要见血,就可以在十秒内毙掉五名优质alpha的命。
“——让我出去!安加!!”
墙面纹丝不动。
彻底长出来后,男人从尸骸中站了起来,只剩下一滩名为安加的皑皑白骨和烂肉摊开在床上。
从安加的身体里长了出来。
因为剧痛,安加垂下的脸庞又抬了起来,他曾经英俊非凡的面孔几乎只剩下一张狰狞的丑陋面皮。
面皮上扭曲的鲜红嘴唇还在竭力蠕动,无声地喊叫嘶吼着一个字——【痛……】【……痛!】【——痛!!】【痛啊啊啊啊啊!!】……
在安加停止挣扎的下一刻,在秦宜近乎以为爱人已经死亡而崩溃时——安加的手背上突然又抬起了一只手。
那个画面诡异至极。
安加的手背皮肤被撑到极致,近乎透明,指甲也全数被顶掉,然后五指之上又生出了五指的形状。
他指尖的血珠在透明的墙面上晕开一团微小的血渍。
安加的手却同时虚弱地滑了下去。
因为软碰硬的大力抠挖,安加五指指甲已经翻开,鲜红的血液溢满指缝,从墙上滑下去时,留下了五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看着我。
像溺毙的人极度渴望抓住墙对面的那根救命稻草,安加的五指收拢又张开,张开又抓拢,嘴里不停地重复着——【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他凝望着墙面另一端的救命稻草,如此奢望地,无望地祈求一个弱者伸出手,拯救自己从苦海脱离。
但秦宜比他们更茫然且更不安。
因为正前方,安加的房间——安加背对秦宜,又坐回了床尾。
又重新拿起了弩。
【着——】
秦宜努力辨认出了他的口型。
【我——】
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
维持不了体面,安加面上满是窒息的痛苦,幽绿深邃的瞳孔虚弱地垂着,瞳孔因为剧痛而涣散,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墙面。
安加向前伏倒下来。
安加回过头,英俊的脸上汗水泪水纵横,面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的目光转向墙面,踩在床上,一步一步走向秦宜。
安加在床头跪了下来。
似乎能透过一无所有的墙面看到对面的秦宜,他挺直背,跪姿标准地跪在墙对面,食指放在唇前。
箭簇深深破开胸膛,血肉连带心室都被力道可怕的劲弩撕裂炸开,短短两三秒内,游子审心脏破口处蔓延开墨绿色的网状脉络。
那张网在以极快的速度从游子审心口爬到脸上。
墨绿色的蛙毒顺着血管迅速爬满全身,精致绝伦的脸已经彻底被蛛网爬满,似有月辉流淌的银发也开始从头皮剥落,丝丝缕缕落在地上。
尚未察觉心中翻涌着的恐惧,仇恨,怨愤,爱恋,嫉妒各种复杂情绪交杂在一起的骇浪,满脸泪水的秦宜安静下来,怔愣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从自己爱人尸体里长出来的花。
封向。
我好痛啊,秦宜。
耳膜里传来被嘶吼声震痛的嗡嗡幻痛,秦宜的心都要碎了,眼中大滴大滴的泪水狂肆虐流下。
“安加!!”他忍不住开始疯狂捶墙——“安加!!让我出去!!!”
就像是安加的皮肤底下藏着另一个完整的人,而那个人正要剜开安加的身体,将安加整个人从里到外的撕开,撑破,然后——从里面长出来。
事实也正是如此。
从五指开始,手臂,头颅,脖颈,四肢,身躯,一个和安加身高体型完全一致,几乎是复制出来的男人,赤裸裸,血淋淋地撑开撑烂了安加的每一寸肌理,每一寸皮肤——
“安……加……?”
秦宜眼泪怔怔地从脸上落下,咸涩地滚进唇间——安加的脑袋也软软地垂埋进了床单。
“安——加——?”
仿佛听到了爱人痛苦且绝望的无声哀嚎,就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致使安加如此的痛苦,秦宜的心脏也被感同身受的痛哭起来。
“安……加……?”他看着安加身上古怪的变化,不安且痛心地问安加:“发生什么事了?”
“安,呜安加……你到底,到底怎么了……?”滚烫的泪水打在手背上,秦宜泣不成声地蹲下来,迷茫又心碎地将手掌贴上墙面,和安加五指相贴,企图握住另一边爱人痛苦的手。
仿佛情景重现般——游子审又被钉在电视机前。
但这次没有挡在他身前的秦宜。
一道黑光破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