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五官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刚刚的少年盛秋要年长几分。
一身白衣和柔软发丝被微风吹拂而起,脸上笑意不减。
“好久不见啦。”盛秋说。
周遭,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空白。
盛秋身上的色彩也黯淡了,只剩下一个人形的轮廓。
“盛秋!”喻翰丞叫了一声。
像受到某种指引,喻翰丞的手慢慢地搭在了盛秋的腰上。分明隔着布料,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那人的肌肤,熟悉得仿佛已经经历过数百次肌肤相亲。
“嘀嘀嘀……嘀……嘀嘀嘀……”
他们明明还在舞池中,眼前的光影仍然在荡漾交错,喻翰丞却听见了冰冷的警告声。
盛秋顺其自然地仰起了头。
柔软而温热的唇瓣贴合,滚烫炽热的舌尖纠缠,在乐队吉他手与贝斯手休止符奏响时。
如果喻翰丞的人生只能保留一个时间段的记忆,他想,他的选择余地有很多。
“不需要交易,因为我身上就流着旧人类的血。如果我没有自毁腺体,我现在的精神力应该远在喻南深之上——因为我是旧人类和联盟最高精神力的人的后代。”盛皓城平静地说道。
盛秋微笑着说。
*
——段睿看完视频,双手交叠在唇前,沉思着什么。
喻翰丞倏然抬头。
怀里的盛秋一点一点变轻。
他的轮廓渐渐模糊,化作一粒粒光点消逝在空气里。
盛秋抬手抱住了喻翰丞,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
“这些年,辛苦你了。”盛秋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喻翰丞垂下眼,回抱了盛秋。
盛秋微微笑着,伸手替他整理好凌乱的发丝:“你过得还好吗?”
“没有你在,我好和不好又有什么意义。”喻翰丞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赌气,好像他又回到了十八岁,正在发着小孩子脾气。反正盛秋总会包容他。
盛秋替他拍去肩膀勋章的灰尘,又替他重新打上领带:“我们不是拍了很多照片么?这些照片替我陪着你呀。”
他爱上了和自己同样是alpha的少年。
没有理由。也许是千万个闪过的瞬间一朝堆叠,也可能是无数个循规蹈矩一朝分崩离析,总之,在那一刻,他想亲吻身旁的盛秋。
盛秋有点讶然的回头。
喻翰丞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再也忍不住了,拔腿就向盛秋跑去。
“好久不见啦。”
喻翰丞在盛秋跟前站定,轻声回道。
“我在啊。”
声音从喻翰丞身后传来。
喻翰丞蓦地回头,发现盛秋正站在不远处。
好像是有谁正躺在重症抢救室,身旁的机械发出病人濒死体征的报告。
眼前的盛秋慢慢变得透明,周围的场景像是被水冲洗得掉色的旧图画。
浓烈的色彩一点点褪去,纷杂的人群渐渐消失在空气中,刚刚经历了的几年校园时光如同一场栩栩如生的幻觉。
第一次和盛秋见面,第一次去盛秋家,第一次和盛秋接吻……都可以选。
可他记得最牢的,还是他亲手击落盛秋的机甲的时候,盛秋所在的机甲发出绚烂夺目的白光,如同宇宙里最初的那场大爆炸。
温暖的鼻息在二人咫尺间的狭小距离变得更加湿热。
已经过完百岁生日的段睿隔着桌子望眼前这个在两百岁的生命尺度里只走完了十分之一路程的小青年。
盛皓城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似笑非笑。
“那么你呢?”段睿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上了警戒,“为什么旧人类会给你这段视频?你用什么来和他们交易?”
“盛秋!你——你别走——”
喻翰丞着急的想去抓眼前的人,却穿透了变得透明的盛秋,抓了一把空。
“回去吧,喻翰丞。我会等你的,但别太着急来,你还有一些做错的事要弥补他们呢。”
“你走之后,我走了歧路,做了很多错事。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煎熬,但我这条命被报复心续着,我也觉得自己很可憎,一个人居然要靠仇恨才能活下去。”喻翰丞轻轻说,“不过现在好了,我来找你啦。”
时隔四十年,他们在一片苍茫的空白里再次相拥。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盛秋依然在笑,声音柔和,“但不是现在。”
“……你走之后,他们把所有和你有关的影像和图片都销毁了,什么东西都没留给我们纪念。我想你只能靠脑海里的那一点点回忆。”喻翰丞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出征的军装,“还只能偷偷的想,用尽一切心思藏着掖着,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还爱你。”
“我也还在爱你。”盛秋替喻翰丞揩去眼泪,“小冬呢,她还好吗?”
“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小冬。”喻翰丞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感受到了喻翰丞的手指正循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嵌合进他五指中空缺的那部分,并牢牢吸附。
喻翰丞微微张着唇,擦过他的发丝,在他的耳廓上落下滚烫的一吻。
这时,酒馆的灯光暗影掠过,在喻翰丞深绿色的眼眸里淌过流光溢彩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