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手下的人送走罗尔维德后,盛皓城的表情登时一变,烦躁和轻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淡淡的一些愁。
随从识趣地离开了。跟随盛皓城好几年,第一次见盛皓城眼里有这种意味的愁绪,风流孟浪的盛皓城居然会为了一个人眼里出现心碎般的愁。
盛皓城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变化。他调出终端,指尖无法抑制地想去摩挲那不存在的荧幕中,淡淡的那一行字。
“够了。”盛皓城忍无可忍。
罗尔维德口吻软下来,哀求道:“看在我今天说了那么多的份上,算我求你,帮帮我,帮我找出盛秋真正的死因。当年联盟以盛秋的生死来要挟喻翰丞和我配种,他怎么也不可能置盛秋于死地的。”
盛皓城轻蔑道:“那关我什么事?”
“是什么时候?”
盛皓城觉察出哪里不对劲,罗尔维德告诉他的是个人经历,但从他的一生里似乎能捕捉到一些涌动的暗流。
“三十年前。所以我知道你不可能是他的孩子,不仅因为盛秋是alpha,还因为时间根本对不上。”罗尔维德眼里出现一丝迷惘,“可喻翰丞并不是会这样做的人。”
“那你会孤独吗?”罗尔维德问。
后半夜的夜晚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无袤的沙滩里,罗尔维德有一瞬间的错觉,孤独就像现在,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和盛秋。
盛秋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望向别墅。
盛皓城的手从喻南深的肩膀游移到他后脖颈,状似无意地抚摸过他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
错不了,喻南深是货真价实的omega。
盛皓城的手覆上了喻南深的后脑勺,发现他发尾底下居然还有一层薄软得和胎毛一样的发丝。
他的爱已经从少年单纯的喜欢,演变成扭曲、畸形、变态的爱,这是亲情成长为爱情的最终形态。恨和爱别想单独分开要,它们是一体的,在盛皓城对喻南深的感情里。
被光污染照得惨白的夜色里,喻南深站在港口的尽头,回过头,看盛皓城从直升机走下来。
周围有飞行船与星舰起飞发出的轰鸣声,在这个机械船只停泊的港口,每次来不是你送我,就是我送你。
盛皓城无数次想过他们重逢的场景,他一定要抓住喻南深的肩膀,质问一样冲他喊:“你好狠心啊喻南深,舍得把我扔去几十万光年之外,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见我?”
但到了真正重逢的时候,他却问不出口了。
岁月是上好的磨砂纸,将盛皓城打磨成了另一个模样。
“亲妹妹吗?”罗尔维德歪头。
盛秋斟酌了片刻:“不是,她是我领养的。我们两个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罗尔维德对父母没什么概念,但他很羡慕盛秋口中的妹妹。
我想见你。
想见你。
喻南深居然也会发这样的话。
“你不想知道喻南深的出生到底意味着什么样的交易吗?喻南深入伍前最后一次来见我说的话题也是关于你的,他给我看你操纵机甲的视频,单单一个第一人称视角,他就可以从个几分钟的视频里分析你的意图,他对你也是有感情的。”罗尔维德掩饰不了语气里的卑微,“哪怕是为了喻南深……”
盛皓城捏了捏眉心,不耐烦极了:“不用您说,我也会保护好他的。行了,我会查的。”
罗尔维德长舒一口气:“时间不早,那我……先不打扰你了。”
盛皓城嗤笑:“无论怎么说,盛冬都是我的母亲。也许您是不信喻翰丞自愿和一个不太熟悉的omega生儿育女,也不愿和您在一起。”
他记忆里的喻翰丞和罗尔维德所说的喻翰丞相差太大了,那样开朗外向的少年将军怎么样也不像他记忆里抛妻弃子的冷漠男人。
“不、不是的,我没有祈求过喻翰丞对我的爱。”罗尔维德紧张地眨眼,慌乱地解释道,他脸上出现当年那只小白兔无措又怯弱的神色,“我的意思是像喻翰丞这样的人,他一旦爱上了什么人,就绝对不会再变了。所以我不信他会杀死盛秋,也不信他会……”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罗尔维德却明白了。
“之后,我们相处得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但我有种隐秘的满足,因为我和盛秋之间有一个连喻翰丞都不知道的秘密。后来我再也没有出过后花园,喻翰丞每年都来看我一次,直到喻南深出生。”罗尔维德又啜了口红酒,“而盛秋惨死的消息,是萧伯告诉我的。”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罗尔维德意识到死去的盛秋将永远隔在他的喻翰丞之间。
喻南深难得没有挣扎,偎在盛皓城怀里,他闭上眼。盛皓城的手摸过他腺体时不禁颤栗。
“为什么骗我你有男朋友后还来见我?”喻南深认命地闭上眼,声音闷在盛皓城的风衣里。
他听见盛皓城叹息一声,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只是怕你又不要我了。”
喻南深还没开口,就被盛皓城蛮狠地揽过肩膀,一把裹进怀里。
喻南深矮盛皓城半个头,额头恰好枕在盛皓城的肩上,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距离,让彼此闻到对方的信息素。
喻南深的信息素仍干净如旧。
他再也没办法对喻南深近乎热切地表达爱。漫长的时光和他十年晦暗的经历是一方沃土,让盛皓城对喻南深的爱意与恨意杂糅在一起肆意生长,开出郁结沉疴的花朵。
想要他,想要喻南深。要和他亲吻,要和他做爱,要和他在一起。
推他上飞船的那支手,他要牢牢地捉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拽进自己身体里,掰碎了揉烂了也要让它属于自己。
“有你在,你的妹妹一定很幸福。可是我的话,哪怕是喻翰丞,他也保护不了我。有时候我在想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听女仆念每日新闻时觉得外面的世界好精彩,同样是活在这个世界上,却觉得我的人生和所有人的都不一样。”罗尔维德忽然觉得很孤独,“就好像和这个运作的世界完全背离。”
“这些也是最近在困扰我的事。”盛秋撤回手,他微微弓背,与罗尔维德平视,“有时候我也在想,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和你也许不同,有时候我分不清我是谁,我总觉得我不属于这里。”
说完,他似乎有些头痛,食指屈起在太阳穴,神色半是痛楚半是迷茫,眉目却仍旧温和,似乎怕吓到罗尔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