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擦擦吧。”老板手里还抱着一个箱子,打开后是碘伏棉签等等一些医药品:“然后伤口得处理一下。”
黎乐闷头擦自己的头发,又闷声道:“谢谢。”
这家甜品店的老板给人上药的手法堪称专业,他都没觉得有多痛,就是老板的脸凑的有点近,他看得有点眼发直。
老板愣了一瞬,看着黎乐瞬间胀红的脸,“啊”了一下,反应过来了什么,没取笑这半大小子的窘迫,转身往后面走。
黎乐羞耻的想抬屁股走人,可是面前的热可可甜味实在浓郁,勾的他挪不动腿,最后他也只是愤然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这时老板手里拿着东西回来,正好又瞧见了他端杯子时不注意翘起的三根手指,这个手势简称为兰花指。
“……”
“老子没钱。”
老板就弯了下嘴角,似乎是被他这瓜娃子的样给逗笑了。
“我请你。”
他哥拍拍的他的肩膀:“走,跟我过去。”
黎乐直觉他哥这时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和刚刚的云淡风轻相比,他的神色隐隐透出兴奋,声音不自觉上扬。
“苏现。”
那家店的老板正窝在收银台后的摇椅上困觉,被他这个动静惊得狐獴探头,从台面后伸出一个脑袋,眨着眼看了过来,黎乐恶声恶气地“看什么看!”
那颗脑袋缩了一下,也没做声,似乎是又躺了回去,黎乐暗道这人心真大,屋外雨声哗哗啦啦,他随即就心安理得的白嫖了一个座位,低着头玩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也不知划拉了些什么东西,不多会他就后知后觉地发冷,嘴角破皮的伤口也开始一抽一抽的疼,他难受的要死,眉头越皱越紧,烦的想把手机摔了泄愤。
对,泄愤,
“小乐。”
他哥突然叫了他一声。
“你看那边。”
车子在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前停下。
待下车后才发觉那几乎不像酒店,倒像是个中世纪的城堡,来来往往的男人女人礼服华丽,侍从在前引领,却不敢抬高头颅,衣衫鬓影间显出金钱和权力。
女人肩上的金粉浮华,黎乐没忍住,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交谈随之一顿,面容姣好身材丰满的美妇人笑盈盈的,包容的看着他,他欠了身子,向这位夫人致歉。
他哥施施然道:“我还挺想认识认识他呢,正愁怎么制造机会,你帮了我大忙啊。”
他就此对黎乐命令道:“有事没事,不如就先多替我去走动走动。”
黎乐自然是对他哥言听计从,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白着嘴点头应允,第二天又出现在了那家甜品店的面前,一个月后他得知了他的名字。
黎乐低头喝着甜热的饮品,抽了抽鼻子,莫名有点难过。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黎乐起身准备告别,他来到收银台的摇椅,那人却睡着了,睫毛覆下来,一片扇子样的阴翳,黎乐的心跟着他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到底没把人叫醒,倒退着走出店门,走进雨天后潮湿的街道。
他那天回到家,还没咂摸出滋味,他哥就坐在沙发上,见了他后问:“今天有去什么地方吗?”
他听老板笑了一下,随后轻轻道:“你这个年纪,这副模样让我的即视感很强啊……”
黎乐看过去,老板的眉间凝着些许哀伤,但旋即他低了头又笑着摆摆手。
“抱歉说了奇怪的话。”
黎乐忍不住扯了下领带,面目纠结地翻眼往上瞟时正好从后视镜里瞧见了后座他哥不赞同的目光,他哥还冲他笑了一下,吓得他立马立地把领带重新整理了整齐。
他跟他哥不太熟,可耐不住他怕他哥,而他想他们家应该没人不怕他哥。
他们一个是本家姓,一个是分家姓,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私生子,也就是说黎乐是他哥的母亲和分家出轨的产物,从出生起便被打上了不光彩的印章,是上不得台面的。
“好了。”
老板离开时,还带走了一缕若有如无的甜香,不是热可可的,那就是他自身的。
黎乐别过脸,又闷闷道:“谢谢。”
“哈!”
这下老板没忍住,笑了。
黎乐心想我要不去死一死算了,他被扔了毛巾在头上时眼神都是死的。
他说,声音清清润润的,仔细听还有点酥麻,反正黎乐是被撩了一把,过电似的浑身一颤。
然后就不小心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啊啾!”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还没等他达到怒气阀值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叮”地一声轻响,一个陶瓷杯磕在了桌面上,旋即被一双纤长漂亮的手推了过来,杯内冒着热气,散着浓郁的香甜。
黎乐看着这杯热可可,眼睛向上一翻,看清了是那个老板,他还在变声期的声音已经有了低炮音的雏形。
白西装蓝眼睛的少年看过来,面色冷淡,五官无一不精致,比在座的omega都要吸引人眼球的美丽。
人群自动散开,他哥几个快步上前,举着香槟向前一递。
黎乐应声看去,那边围着一圈人,处于中心的那个人身着白色西装,一个侧影便优雅至极,带他与人碰杯转身时黎乐看清他的面容,顿时就面目扭曲了。
这个人他见过。
“苏家的小儿子,以前都在传他会分化成omega,但没想到的是他最后是个alpha。”
“我刚带他出来见世面,冲撞了您我很抱歉。”
他哥说着从旁边拿来一杯香槟,随即一饮而尽。
那名夫人宽容微笑,揽着她丈夫的手臂,又交谈了几句后双方告别,黎乐跟在他哥的后面,看他哥面带微笑,谈笑风生,和谁都能合得来似的,好脾气的样子,他就暗暗地想他可能这辈子都学不到他哥的一半。
“路行。”
他哥在后座突然出声,黎乐不禁正襟危坐。
但他哥只是把这个名字在舌尖上滚了一遍,随后玩味的笑了笑。
他下意识恐慌,以为要因为打架被训了,毕竟他脸上上了药后青青紫紫的颜色好不精彩,但他哥支着下巴,望着他眯着眼笑了。
“你知道你今天见到的那个人是谁吗?”
黎乐心里一咯噔。
老板说:“你就在这好好休息一会,等雨停了就赶紧回家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他看上去不比黎乐大很多,甚至是有点显幼的长相,可神态是不符合年纪的平和宁静,不经意间露出悲戚的神色,笑容都不像在笑,面色素白到苍白,嘴唇也没什么颜色,收起笑意后就真正好似白纸一张。
这是黎乐从未体会到的感觉,他觉得这人脆弱极了,比装着热可可的陶瓷杯还要易碎,可在这个雨天,他狼狈不堪时,这个人又向他推来了被热可可,伸出了白皙手指,揩去了他脸上的伤。
黎乐他哥的父亲,也就是黎家当家人,对外界说是意外事故,但内情不得而知,总之是被货车碾压不成人形的“哐当”去了,而黎乐他哥也就顺理成章的在二十郎当岁的年纪就成了新的当家人。他比他父亲要有政治手段,即便干着是不见天明的暗色勾当,他也讲究陟罚臧否,手下能人诸多且衷心,没几年就发展迅速,直逼那些古老大家族,甚至野心勃勃地开始谋划与他们分羹,或是干脆吞并。
就连黎乐这么个在家族里被唾弃的存在,他哥都不放过利用资源,他面上和黎乐称兄道弟,但只有黎乐自己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他哥让他干的事他向来是不敢违背的,比如他小两个月前跟着狐朋狗友和隔壁学校的混子约架,打到最后他们这边不景气,被揍的落荒而逃,他脸上还挂了彩,好不狼狈,狐朋狗友围在他身边,一个比一个被揍的不像话,还嘴里叫嚣不行,一激动一身鸡零狗碎的东西哗啦啦的响的黎乐心烦,他就自己离了队,顶着一张带伤的脸漫无边际地走着,天公应景,忽然就兜头下起了阵雨,黎乐抹了把脸,戾气深重地随便迈进了一家店,两条长腿“哐”地翘起往店内桌面上一砸,身子往后靠,跟个真正的二流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