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嘟囔着,很看不起路行为了一个褚枫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我早说了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
路行低下头,手指绞着被角,细声细语问钟明洛:“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钟明洛听着从蹲姿不慎变成了一屁股坐地上,他抬头正好能看见路行素白的脖颈和露出来的一截锁骨,他警惕地向后仰,不明白路行此话用意,但却忍不住暗中吞了吞口水。
“怎么还咳嗽了?不会有什么内伤吧?”
路行被他拍的咳嗽的更加厉害了些,好容易挨过难受的这一阵子,他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真像一张白纸了:“我没事……”
钟明洛又给他倒了杯水,路行接过喝了一口,又道:“我就是嗓子有点干。”
“你不要乱来。”
他声音嘶哑,气息不稳,听着还很虚弱。
褚枫眼眶一下就红了,不自觉垂下头,吸了下鼻子:“小路……”路行似乎是移开了电话和旁边人说了些什么,声音听起来有点远,不太真切,褚枫心下一慌,忍不住又叫了声:“小路!”
况且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那人投来的目光也是镜片遮不住的敌意,属于雄性之间最原始争夺而产生的敌意。
他不想跟路行提起这个的,这让他难堪,可路行的发问又戳中了他心里一直不敢坦白的不良动机,这又让他更加心虚,他害怕路行提起这个,潜意识里的软弱让他选择了这个难堪但占据强势一方的来将谈话进行下去。
褚枫如此问道:“你当初为什么接受我的追求呢?”
路行微微怔愣:“……什么?”
褚枫克制不住地站起来,一字一顿,指着自己:“你看着我,像不像许砚非!”
路行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膜轰鸣,只觉得难以理解:“…什么意思?”
“你在谁的床上?”
他希望褚枫能看着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但褚枫没有,褚枫抽回了自己的手,路行落了个空,按在了床边上,险些支撑不住身子。
林晗骇的心脏都停了两拍,好容易找回声音,厉声道:“褚枫!路行的电话!”
褚枫身子一僵,扭头瞥来一眼。
林晗:“他让你接电话!”
“那,她比我跟你在一起更早是吗?”
褚枫忍不住焦急道:“她只能算是个床伴,根本谈不上什么在一起不在一起的,我正式交往的对象只有你!”
路行却深吸了口气,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太能笑出来了。
“不疼。”
褚枫走近了,在路行抬手时看见了他手指上的血痂,明眼看就知道咬的很狠,褚枫都不敢去想路行到底是有多痛苦才能昏迷三天,他当时听见这个消息时都快疯了。
路行现在在他面前,嘴唇干裂,但还是勉力笑了一下后问:“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褚枫用舌头顶了顶隐隐作痛的面皮,擦去了嘴角的血,一双眼睛和另一双眼睛对上,彼此间都是仇视。
丁写玉背手在后,看起来不想管,也不担心他俩真会打起来,果然,当路行在屋里喊褚枫的名字时,两人就停止了对峙。
钟明洛手作拳头紧攥,握了后又在褚枫越过他进了路行的房间后松开,最终只能低骂一句。
但没有一次为他而哭。
钟明洛心里又酸又胀,比最开始看见路行和别人亲嘴还让他焦躁。
献上嘴唇很简单,献出真心那就不得了了。
他反应过来,生气地反问:“你都被他搞成这样了,不会还这么觉得吧?!”
路行看着钟明洛生气的脸,弯了下嘴角:“是啊,直到现在,我想起他,还是觉得他很好。”
钟明洛霍地站起身,想要骂他,但路行把头埋在了臂弯和膝盖里,那像一个鸵鸟保护自己时会做的姿势,钟明洛就骂不出来了,只能听路行抽噎着,哽咽着,嘴里尝着眼泪的咸味,道不尽的苦涩。
当林晗高举着手机冲出来时,褚枫正抓着江雨蒙的头发将她往外拖,江雨蒙又痛又怕,失声尖叫,手用力去掰褚枫抓着她头发的手腕,指甲在褚枫的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划下一道又一道尖利的血痕,褚枫像感不到痛,似乎在拖一口麻袋,自顾向门外走,江雨蒙挣扎时试图抓住过道一切能抓住的东西,但结果只是被毫不留情地拖行,膝盖,小腹,脊柱等人体脆弱的部位接连受到撞击。
“褚枫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啊!痛!褚枫!”
褚枫面上没有一丝恻隐,他眉头锁着,嘴唇紧抿,眼睛看着一处,沉沉幽幽似燃着两团鬼火,阴冷的气息凝在其中,让这几日愈发憔悴的脸显得冷酷至极。
“你什么意思?”
路行没察觉他的异样,环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下巴轻轻放在了上面:“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觉得他有哪里不好的。”
钟明洛听出路行话中那个“他”是指褚枫,不由地唾了一口:“那是你以前瞎!”
丁写玉听了路行的意思后就出去安排着把褚枫接过来了,此刻就剩他们两个,钟明洛盯着路行的脸,犹疑了再三,伸出手在路行的头顶上轻轻拍了拍。
路行害怕钟明洛控制不住牛劲一掌拍死自己,稍微瑟缩躲了一下,钟明洛心底泛起的那么一丝柔软的涟漪就此消散,一声“嘁”从嘴里擦了出来。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不就是失个恋。”
“褚枫。”路行回应他,并道:“你过来,我们当面聊聊吧。”
路行如此道,随后不待褚枫的回应便挂了电话,因为他再也控制不住喉咙里的痒意,下一秒就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钟明洛展现出超人的反应力,“啪叽”一声滑跪到了路行床边,手掌拍在了路行的背上。
褚枫将手下的人破布麻袋般丢开,迅疾转身迈着大步走过来,林晗看见他眼中的红血丝,不禁吞了吞口水,强忍住要溜的冲动,颤颤巍巍举着手机,等着褚枫一把抢了过去,她便兔子似的蹦开,小跑着跑向江雨蒙。
褚枫接过电话后,他脸上的狠戾和阴冷收回的一干二净,却是踌躇着不敢开口。
几息间,还是路行先开了口。
“因为我像许砚非是吗?”路行眨了眨眼,想从发懵的混乱中走出来,闻言他愣愣看向褚枫:“我认为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
他将褚枫的脸收入眼底,直到今天褚枫提起这件事,路行才猛然反应过来,褚枫他闭着眼都能描摹出来的脸竟然是有几分像许砚非的,尤其是眼睛的部分,只不过路行喜欢褚枫眼角那颗红痣,常常盯着看,倒是在他心里喧宾夺主了。
褚枫看见他的样子心疼的嗓子发紧,几乎要说不出来话了,但另一种快意又占据上风,他有些残忍地扯了扯嘴角:“我说,我像不像你家大哥,许砚非!”
他要怎么回想起那天的感觉,一个和你有几分相似的男性alpha出现在你面前,你的恋人悄悄附在你耳边道:那是我家大哥——话里是止不住的雀跃和亲昵,然后便不再看你走向那个alpha,而在这之前他为了他所谓的在你看来粗野无礼的“家人”推掉了和你的约会,现在他又去往另一个“家人”的身边,而你恋人的家庭在他们间以违背人规伦理出名。
褚枫不能清晰的描述出来自己当时的感受,却能感受到脑子有根弦断掉了那种形容。
褚枫别着脸道:“那天我是在江雨蒙那。”
路行不太能控制自己了,但奇异的是他竟然也哭不出来了,只很小声,很小声的,近乎气音那般说:“我是不是跟她长得特别像?”
褚枫像被针扎了一样,终于转过脸直视向了路行,却是妒恨地沉沉问道:“那你告诉我那天你是跟谁在一起的!”
“可是褚枫,你能告诉我钟明洛生日那天你在哪吗?”
褚枫不说话了,偏侧过头,路行只能看见他死死咬牙而鼓起来的咬肌。
“我跟你打电话告白的那个晚上……”路行将手放在褚枫是手上,希望他能看着自己。
褚枫狠狠点头:“当然能,你问。”
路行又笑了一下,随后开口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江雨蒙。”
但进了屋的褚枫并没有胜利的感觉,路行从臂弯里探出头,脸色惨白,眼眶和眼周皮肤都是通红的,一看就知道他刚刚怎么了。
褚枫心疼坏了,走过去,却又不敢轻易上手,路行掀开被子,在床上坐正了,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褚枫坐下后,路行抬手碰了碰他脸上被钟明洛刚刚揍出来的伤:“疼不疼啊?”
钟明洛直觉不想承认路行对褚枫对了真心,他心想凭什么,凭什么一个混蛋小子能让路行献出真心。
明明自己认识路行的时间更久。
他快难受死了,但路行看着也很难受,所以他就忍耐着不发作,一直等到丁写玉把褚枫带了上来,他找到了发作的对象,这次没有路行拦着,他很轻易地就在褚枫脸上添了彩头。
“他很好,但是不会再和我有关系了。”
从十岁到十七岁,整整七年的时光,钟明洛从未见过路行在他面前掉过一滴眼泪,但三天前,路行哭了,然后他昏迷了三天,三天后路行醒来又对着他哭了一场,掉的眼泪比他醒来后喝的水都多,钟明洛不知道该拿这种场面怎么办,只能给路行再倒好一杯水放在旁边,安静地等待路行自己平复好情绪。
但钟明洛的情绪平复不了,他愣愣地想,路行在他面前哭了两次哎……
江雨蒙拼死扣住了门框,十根手指磨的血肉模糊,宫原西跟他带来的人一起等在门口,见此情景也不由地心中惊骇,但无一人敢发声。
女人的声音尖锐地让他耳膜发疼。
褚枫顿下了动作,嘴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松开手里的头发,转为掐住那纤细伶仃的脖颈,把控住头部就要将之往门框上撞,他全然无视江雨蒙那一瞬间投来的惊恐目光和求饶,只想着让这个发出噪音的声源消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