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要克里斯。他想要克里斯,克里斯也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人鱼的‘爱’就是这样,如果他们有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感情的话。塞缪尔不懂人类的爱情,但现在,塞缪尔模模糊糊地触摸到了那些他从未懂得的阴影。
这就是爱吗?这些难以忍受的心痛,一直徘徊的多疑;每一分每一刻,甚至只是想一想,都让他害怕的‘失去’;一些让他无法自控的愤怒,接踵而来的悔意与心伤;让他呼吸都不能,时时刻刻都让他睁着眼睛的恐惧。
人鱼锋利的手爪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人类苍白的脸颊,用指节触摸青年侧颈上凸出的经脉,就像他们刚刚相识的那一次一样,一点点向下。他的手爪划过克里斯欲开口而轻颤的喉结,轻轻抚摸过锁骨,最后停留在青年微微起伏的胸口上。
塞缪尔能清晰地感受到,正正在他的蹼爪之下,正跳动着一颗被他早已经牢牢记下心跳的鲜红心脏来。这心跳声一直一直出现在他的梦中,时常彷徨。他那颗无知无觉的野兽之心,从很久之前就已经与这颗心脏共颤了起来,就像是一朵花苞中一双交缠的花蕊。
他那颗粗糙,野蛮,从不流血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变得脆弱。克里斯曾经告诉过他。当人鱼那双诚挚的金色竖瞳中,满眼只能执拗倒映出一个身影的时候,青年曾经告诉过他,那并不是爱;那是肉欲的迷恋,错位的依赖,一时放纵和忘情而已,那不是爱。
“你会,离...开我,...吗?”人鱼低低地问,“...不要...欺骗,我,克里斯。”
为什么如此轻易地,让人夺走我送给你的鱼尾?
但塞缪尔不懂。他像个跌跌撞撞误入人类世界的孩童,满眼懵懂,也同样满心单纯的欢喜。诚然,他有过失落;在四年前克里斯不愿接受他的求爱时,人鱼非常难过。但那只是因为他一次失败的分尾而已。克里斯会成为他的伴侣,就在不久的未来,等到他足够强壮,足够能保护他的爱人。他会用装饰珊瑚和堆满金币的婚巢来迎接那一天,克里斯会愿意永远和他在一起,塞缪尔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四年间,他每一天都在想念他的人类。终于那一天到了;克里斯接受了他的性腺液,和他度过了第一次的发情期...但人鱼仍然不懂人类的‘爱’是什么。他笨拙地学舌,用在船下偷听来的几句歌剧来讨爱人欢心。但这些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塞缪尔不懂。他只知道人类对他们的配偶用这些词,‘爱’,‘倾心’,和‘恋慕’,像是对她们唱一些音节固定的歌谣。
他不是会唱歌的人鱼,但塞缪尔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爱人在听到这些人类话语从自己喉管中震动时,眼中流露出的那些一瞬间的甜蜜。他于是更加起劲,呼喘呼喘地像小狗一样重复着,只为了能让青年再对他那样笑一次。他不懂克里斯眼底的彷徨,还有那些只属于青年自己的阴影;他只是以为克里斯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