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将上前一步,“将军,这些天就让西尼尔照顾你吧。”
“嗯。”古慎之没有抬眸看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裴酩心中有些失落,却不得不慢慢退出病房,等候在外。
裴酩站在旁边,默默看着西尼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床边哭。
果然,古慎之那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眼睛,慢慢朝西尼尔看过去,沉默了很久很久,男人的嘴唇动了动,吐露出几天以来的第一个句话,“你哭什么?”
“将军瘦了好多、将军、呜呜……”西尼尔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就那么扑过去伏在古慎之的床上颤抖不已。
极限审讯的事情一过,古慎之在军部的声誉也算稳了下来。
帝国的人只知道古慎之和联邦间谍殷重云交往过密,并不清楚他曾经被对方掳走。而他经过极限审讯的事情也已经传开,也算是证明了他对帝国的忠诚。
风波淡去,殷重云的追捕却迟迟没有成功,或许那个狡猾的联邦间谍早已逃出生天,想抓他已是难上加难,但裴酩却紧咬着不放。
不管是谁进入他的病房再走出去,他都只是保持着靠坐在病床上,双眸看向窗外的姿势。
裴酩试图和他交流,可当和那双眼睛对视,却再也没办法说出更多的字眼。
古慎之在帝国有很高的声望,对他进行俘军系审讯的事情、甚至连他曾被间谍掳走的事情都全线保密,只有军部上层的重要人物知道。对他们而言,古慎之的忠诚很重要;而对其余的军人,亦或是军部以外的贵族或者平民,将军的健康更重要。
所以最擅长的,绝对不是战机操作……
古慎之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暗示西尼尔出去,把整个宽阔的办公室留给他一个人静坐。
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轻云落在他身上,却同时也留下阴影。
古慎之自然也对自己在米达麦亚回廊的战役有些意外。
虽然西尼尔和他说过,他曾经是一个全能的天才,可他失忆之后连最简单的射击训练都做不好,偏偏对微型战机的操作情有独钟。从张岳中将的嘴里可以听出,那场战役里他绝对是做到了帝国顶级的战机驾驭操作,这样一来,射击和战机之间的熟练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难免让他有些古怪。
后来他还特意问了西尼尔,曾经的自己在战机操作上有什么成绩。
熟悉到,连心口都一热的地步。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指腹摩擦过那烫金图纹,古慎之面容温柔似水,“看来我是必须要去一趟了。”
裴酩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裴……”张岳微微皱眉。
这个姓氏在帝国意味着什么他自然很清楚。然而中将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反而露出更加不屑的笑,“我说呢,原来是裴家的人。难怪嚣张成这样。”
“……”古慎之见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中将,这个邀请我暂时去不了。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也许要再休养一个月才行。”
“将军不去。”裴酩听完他的话,冷冷地替古慎之做出回答,“将军没那么多时间给你们微型战机分部上课。”
张岳骤然被人打断已是不悦,他恶狠狠地朝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军官看过去,在看清他肩上的勋章时眯了眯眼睛,“噢,区区准将就能替将军做决定了吗?我看军部的某些高官子弟也太嚣张了吧。”
他这种前线作战的老兵,最看不起的自然是那些靠着关系不流血不流汗就往上爬的人。
他话音才一落,门竟然就被毫不客气地推开!
张岳中将如小山般的高大身材将后面那些紧张到不知所措的守卫们完完全全挡住,长相粗犷的脸上带着胡渣,最明显的自然是他左脸上的一道伤疤,狰狞却让他整个人更显得热血方刚。
“古将军!”他根本没把挡在他前面的裴酩看在眼里,视线落在古慎之身上带着火热的温度,“古将军,你他娘的终于出院了!”
回到军部大楼自己的办公室,意外地发现桌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多余的文件。古慎之看了看身旁面容平静的裴酩,“你都处理了吗?”
准将点点头,“你才出院,还是好好休息吧。”
不过军部的某些军官们并没有给古慎之好好休息的机会。
“……”
“你说过,不会将我解雇。”
古慎之的眼皮动了动,接着缓慢地抬眸看他。
不仅如此,他对于自己依赖裴酩的行为,想要适可而止。
潜意识里总有一个声音说,这一切都不该属于他。
然而裴酩没给他机会。
那个人说,寸步不离。
可后来他却变成了一个连双龙入洞都吃得不亦乐乎的荡妇……完全失去理智,只知道在男人的胯下扭动着,哭喊着求肏。
即使人清醒过来,他也根本没办法忘记那样的自己。
古慎之没有说话,他苍白的嘴唇一直抿得很紧,就仿佛是下意识在阻止他自己发出声音。
不过很快,医疗人员就推开了门,给已经清醒的古慎之进行检查。
裴酩不得不退出去在外等待。
即使从极限审讯的折磨里醒过来,古慎之却仿佛还待在那间可怖的密室里。四周都是水声,滴答滴答地响个不停,他一低头就看到自己双腿大开,那口被人操烂的雌穴里正在流出男人射在里面的精液。
滴答……滴答……
再抬头,就是那些联邦军人排着队等着上他的画面。
所以,他对裴酩基本没有什么保留。他更是将自己完完整整交给了裴酩。
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拒绝,甚至很愿意和那个人做亲密的事。
他说他们是床伴,只有古慎之知道自己内心在那一瞬间有多么失落。
而裴酩都没有问过他的意见,直接就点了,就好像他很了解自己的口味一样。
可根本不是的。他点的食物,对古慎之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但裴酩却似乎对此很自信。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可父亲接下来的那句话更让他心如刀绞。
他说,“这个复制人很喜欢你。”
他又说,“俘军系审讯里,他只喊过你一个人的名字。”
他甚至在想,古慎之是不是知道了自己被俘军系审讯的事。
他没有主动告诉古慎之。
他没法亲口告诉那个男人,“我同意了那个可能让你疯掉的俘军系审讯。”
整整七天,古慎之才从昏睡中睁开眼睛,可即使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之前在极限审讯中所承受的痛苦依然还残留着。过于敏感的体质在注射过那么多药物之后,还没有能够恢复正常。
一睁开眼,他就看到一身军装的裴酩,那个向来重视仪容的男人眼眶发红,就连下巴都冒起一些青涩的胡渣。
双目对视,裴酩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冒出欣喜,“你终于醒了。”
半晌后,西尼尔走出来,有些为难地看着他,“裴酩准将,将军说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他让你不用再来了,之后由我负责照顾他。”
裴酩呼吸都窒了窒。虽然他料想过这样的结果,可没想到古慎之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决绝的决定。
缓慢走出医院,裴酩依然觉得难以呼吸。
古慎之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在短暂的沉默后抬起手,主动摸了摸西尼尔毛茸茸的脑袋,“好了,我这不是还活着么?”
他有些清冷的嗓音里带上一丝无奈和揶揄。
而他这句话也终于让裴酩松了口气。
就连作为作为他的副官西尼尔,也对俘军系审讯的事毫不知情。
眼见着将军陷入自我封闭的状态,裴酩不得不将西尼尔带了过来。
那少年还没进病房就已经眼泪汪汪,当他见到躺在病床上苍白虚弱的古慎之那泪水倏然落下,“将、将军……”
在这件事情他没有做出任何退步。
古慎之同样如此,他只恨自己身居高位不能随心所欲,否则他真是什么都不顾翻遍整个宇宙也要把那个人抓出来亲手处决。
古慎之很清楚自己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不仅仅只是失忆那么简单。经过米达麦亚回廊一战,就连裴酩看他的眼神里也有些不同。
即使那个男人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可古慎之还是能感受到对方那落在自己身上若有若无,带着探究的目光。
或许连裴酩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做出那么一系列漂亮的战机操作的。古慎之如此安慰自己。
“您曾经就是帝国微型战机的优秀驾驶官,还曾经为帝国直属军校的学生们上过课呢。不过您其他方面也都非常出色,微型战机只是其中之一。”
古慎之被西尼尔满含崇拜的目光看着,忍不住轻咳一声,“那你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最擅长吗……您毕业于指挥系,同时在心理系排名里也有着极高的地位呢。”
天知道当时在米达麦亚回廊看到战机里那张熟悉的脸时他内心有多震惊,他从未想过作为古慎之复制人的这个存在能做出这样叹为观止的战机操作,那精妙绝伦的技术甚至已经超过了古慎之本人的能力!
一个复制人,难道在血肉里继承了本体强悍的基因?可战机操作这种即使多加练习也不一定能做到行云流水的能力,又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基因而造就……
裴酩落在古慎之身上的视线越来越深邃复杂。
张岳眼睛一亮,此刻也没有再去想什么裴家,高兴地道,“好!古将军一言九鼎,那我们就说定了啊!”
邀请函还是放在了将军的桌上,张岳中将兴高采烈地走了,走之前再没看裴酩一眼。
等他离开,古慎之才慢悠悠打开那邀请函,见着上面那漂亮飘逸,属于微型战机分部的蔷薇图腾,他竟然觉得无比熟悉。
可裴酩没有理会他的自傲和不屑,只是淡淡道,“我说了,将军不去。张岳中将要是没有别的事,就退下吧。”
“你是谁?一个毛头小子敢这么盛气凌人说话?”
古慎之被他们吵得头疼,他不得不开口介绍,“中将,这位是裴酩准将。”
隔了一会,医疗人员出来向他汇报情况,说将军意识清楚,只是药物作用还没有完全消退,还要持续地在医院疗养几天。
听到这些,裴酩悬着的心微微放松,可下一秒医疗人员的脸上又露出难色,“只是,经过俘军系审讯,也许会给将军留下很深的心理创伤。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希望准将能够多关注将军的情绪。”
古慎之醒来了,却在之后整整三天的时间里,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
古慎之被他这句骂娘的话说得有些怔怔,他起码愣了三秒才回过神,“你是……?”
“噢,忘了自我介绍。在下是宇宙舰队微型战机分部的张岳。古将军,您在米达麦亚回廊精彩绝伦的战机操作,我们都已经看到录像了!我是前来邀请您前往微型战机训练场地给我们做指导的,这是我们的邀请函!”
“在经历那么长时间的战斗后还能从霍尔军舰五部精锐战机的围剿下逃出生天,简直就是我们的楷模!我们部队所有人都对您彻底拜服,还请不要拒绝我们的邀请……”
他出院的消息一传出,首先赶来的竟然是宇宙舰队微型战机分部的张岳中将!
作为前线作战多年的老兵,张岳一点都没有军部某些军官的严谨小心,他人都还没踏入古慎之办公室,外面就听到他豪迈不已的声音,“古将军呢?我要见他。”
裴酩的眉梢都抖了抖,眸子冷冷扫了一眼紧闭的将军办公室门,“这么不懂规矩么。”
“我也说过,寸步不离。”裴酩的手抓紧了古慎之放在被褥上的手掌,“将军,别赶我走。”
古慎之的呼吸都乱了,他的瞳仁在瞬间挛缩如针孔,细细地颤抖着。
又过了三天,古慎之的身体才完完全全恢复正常。
才将他遣走了不到24小时,他就去而折返,甚至强势地让西尼尔不得不先退出病房,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古慎之一改对西尼尔的态度,抿紧了唇保持沉默。
裴酩眼里的光黯淡下去,接着坐在了床边,“我不会离开的。”
甚至很害怕,那就是他原本的样子……在禁欲的军装下,在理智的压制下,他的淫荡是不是真的刻在了骨子里?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裴酩。
甚至不愿意和他说话,只害怕一开口就会发出那么可耻的、淫乱的声调。
古慎之以为自己是在极限审讯里被注射了太多的药水,里面的副作用让他做了这样的噩梦。
可即使知道,却也难以从那样的侵犯阴影里走出来。他没法面对梦里那个淫荡下贱的自己,那个只要性器插进来就会浑身发抖颤栗,将大腿张得更开迎接侵犯的自己。
他恍惚记得在梦的最开始,他手足被束,内心所有的希冀都放在裴酩说的那四个字上。
他想要的关系,是更亲密无间的,无法割舍的……
可裴酩给他的,却只是轻轻的两个字——床伴。
可有可无的存在,仅此而已。
自己的喜好,自己的习惯,他都好像了解得清清楚楚,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你应该这样”“你一定会喜欢”。
裴酩很自以为是。
古慎之一直都知道,但他很愿意纵容这个男人,只因为他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是他一字一句叙述了自己的人生,让空白的记忆一点点被柔软地填满。
裴酩的手有些细微颤抖,他试图想点燃一根烟,却三次都没有点上……
古慎之慢慢恢复着。
西尼尔虽然年轻,可做事却非常细心,每次点餐之前都会认真的问他想吃什么。
而裴恩作为军部首长也跟他说,这次审讯会作为深红密文,永久沉封下去。
“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裴恩说得轻描淡写,“我们要的,只是他的忠诚。他不需要知道被自己的准将背叛了,不是么?”
背叛两个字,像是火烫的伤疤落在裴酩的心口上,一次一次让他想起,他是怎么将那个全然信任自己的复制人送进俘军系审讯室的。尤其是古慎之在经历极限审讯后挣扎着从痛苦中清醒,朝他努力看过来的那一眼。
然而古慎之的反应却有些异常。
从一开始的怔然,到很快变得疏离冷淡,仿佛是一颗石子落在了平静的湖面,涟漪散去又恢复曾经的毫无波澜。
“身体还有不舒服吗?有没有哪里很难受?”裴酩太过关注他的身体状况,反而错过了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