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竟遥哆哆嗦嗦的爬向他,才碰到指尖那手臂就环上了他的肩膀,将他往前一带,压进药味极浓的怀抱里。
段川凌的声音极少见的听出了虚弱的意味,“乖宝宝,别动,陪爸爸躺一会儿,爸爸没力气了。”
段竟遥听话得不动了,蜷缩在他汗津津的怀里,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慢慢睡着了。
意志力再如何顽强也抵不过血肉之躯的事实,就算段川凌不怕疼,也不能无动于衷的忍受切开血肉从骨头里捡出弹壳还能一动不动的。
他最多就是没发出惨叫而已,一颗完整的弹壳和四五片碎片与铁质盒子碰触清脆的响声。
除此之外就只有男孩小猫似的哽咽哭声,幽幽噎噎,不绝于耳。
段竟遥哭着说:“我怕你有事。”
按理来说在这样的家族里见伤见尸都不是稀罕事,可对段竟遥来说那就像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段川凌心头一热,那滋味说不出的舒畅,仿佛这一刻就是再给他一枪能看到这孩子这样的表情都值得的了。
段川凌换了一身,一会功夫肩膀又印染出了红云,段竟遥急得用手给他按着,双眼含了两包泪,抽噎着问:“医生怎么还不来,你的伤不要紧吗?”
段川凌表现平淡多了,“没伤到要害。”
跟着段川凌的医生也是退下来的老人,沉默寡言,医术精湛,很快就到了。
段川凌于是每天晚上都把人抱到自己床上哄着,守了他半个月,梦惊的毛病才逐渐好了。
此后段川凌更加注意了,再未轻易让他小儿子碰到过血色的场景,自己也开始注意不再亲手沾染血腥了。
“大哥?”
“竟遥,是我的人疏忽了才让你被绑架了,这次是我欠了你,日后我会还给你。”
说完段竟权转身离开了,这一走,太子爷多年不曾回来过。
“一部分原因。”段川凌坐回去,“三叔应该逃到海外去了,你母亲作为人质暂时不会死,你自己看着办。”
走出办公室,段竟权看到煞白小脸抱着一团衣服的段竟遥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应该是要去找父亲,他似乎明白了段川凌的怒气从何而来了。
“大哥。”段竟遥惺忪的眼睛瞪大,他昨天哭了很久,眼眶还红肿着,“你受伤了?谁打你了?”
段竟权打量着男人,他倒是第一次看他受伤的样子,裹着绷带都没有半分弱气,依旧强悍得令人胆颤。
“我有件事情问你,你上前来。”
段竟权走到桌前,段川凌招手,“到我旁边来。”
上任家族活得时间太长了,子孙一个个如狼似虎,打得头皮血流,每一个都不是简单的货色,段川凌也不能在短时间全部将他们清除干净。
而借着这次机会,刚好来一次大清洗。
手下汇报着各项事宜,段川凌一面听一面吩咐着,还一心三用的拿着热毛巾给小儿子敷脸。
段竟权回来的时候是第二日清晨,他带回来的一群人包括他自己都挂了彩,人群中不见段家主母,太子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三叔公跑了。”段竟权咬牙道:“我一定会追回他的。”
宽大的办公椅后面,段川凌只披了一件白衬衫,肌肉结实的胸膛上缠绕着层层绷带,面色也没有多好看,闻言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段川凌半阖着眼皮凝视着缩在床角抱着他衣服发抖的小孩,他的表情是竭力维持着镇定却失败了,狰狞的难以直视,不打麻醉直接取弹这份罪他受着坦然。
红木扶手椅生生被他扳断,医生无声的给他上完药包扎好了绷带,没多说一个字,动作比平常快了一倍不止。
挥了挥手把人全遣退了,段川凌挪到床边冲小孩张开手,“遥遥,过来。”
“取个眼罩来。”
将蒙上了眼罩的小孩抱进医疗室放到病床上,段川凌自己则拉过凳子守在床边,三两下解开衣服,示意取子弹。
段竟遥摸索着朝他爬过来,拉住了他的手就不松,段川凌将脱下的衬衫往他怀里一塞,“抱紧了,别抱着我,爸爸怕弄伤了你。”
取子弹时段竟遥不放心,眼巴巴的要跟着他,段川凌稀罕的低头看了看他,“不怕吗?”
“怕。”当然怕,段竟遥现在腿肚子都哆嗦,他看见血腥的一幕就怕得要命。
“怕也要跟着?”
一头雾水的段竟遥去找段川凌,他不懂大哥明白什么了,段川凌也不需要他明白了,抱过男孩软绵的身体发现体温偏高。
“发烧了?”额头抵着额头试了试温度,段川凌让人去叫医生。
段竟遥生了场大病,病愈后和五年前一样,不好的事情被他忘得七七八八,晚上常从梦中惊醒,一身汗一脸泪,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
段竟权俯下身,盯着段竟遥未消肿的侧脸看了看,点点头自言自语,“我明白了。”
段川凌在迁怒。
不全是迁怒,段竟遥的安危段竟权负责一部分。
段竟权隐隐猜到是为什么了,果然朝他一走过去就挨了一巴掌,青紫的脸上多了个掌印。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因为我没抓住三叔公,没救出母亲,任务失败了?”
听到段竟权去救其母了,段竟遥大惊,“阿姨也被绑架了?”
段竟遥从来不叫段竟权的母亲做妈,本来也不存在血缘关系,养育关系就更不存在了。在他的记忆里这位漂亮端庄的阿姨只在每年的除夕能见到,平时听说都住在别处。
“别动,怎么有血?”段川凌托着男孩的下巴探查着,脖子上沾了血迹,一擦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