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竟权平静的语气里终于多了一丝喜悦,近乎怂恿地道:“考研吗?和读博一起,再待个五六年如何?”
“……再说。”
回到家,坐到电脑桌前调出查阅的资料为选定论文题目,心情郁燥,习惯性伸手去端马克杯喝水,却不小心摸到了一手的刺。
“暂时还不需要。”
段竟遥评估自己确实好很多了啊,生活状态都很好,完全不影响现实生活,为什么大家都非要给自己安排心理医生呢?
“你毕业怎么打算,段川凌是要你回家吧?”
“嗯。”
“不是说你,是让你身边的人都小心一点。”
“嗯?”段竟遥怀疑今晚喝醉的人是段竟权,担心起自己的安危了,怎么他说的自己一句话都听不懂呢?
躺回床上,一拉被子蒙过头,睡觉!
半开的卫生间里只有冷气,公寓的主人洗的是冷水澡。
如果说段川凌想给他的小孩打下毕生难忘的印记,毫无疑问,他做到了,而且这个烙印非常之深,足以让他万分惊喜。
段竟遥画上几笔,面无表情的合上日记本,丢到一边,掏出了烟。
打火机吐出幽蓝的火焰,点燃了烟卷,忽明忽暗的火光里飘散着悠扬的白雾。
“没有。”
“真可惜。”
“……”段竟遥跟不上他大哥的思维,“你想说些什么?”
段竟遥无比庆幸自己及时从泥潭里爬了起来,他都不敢想象要是一直和段川凌待下去,指不定以后的生活里除了段川凌就没有别的活物了。
而红字则是——性冲动与梦。
段竟遥的身体很敏感,离开了段川凌之后他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原本他觉得自己就算没到出家当和尚的地步,但也是清心寡欲的。
段竟遥被照顾得太好了,以至于他的独立生活能力并不好,从小到大生活的一切琐事都是段川凌安排的,突然有一天让他自己去处理,不出乱是不可能。
他连自己衣服鞋子尺码都不知道,又傲气的丢了断开段川凌的联系,那段时间用兵荒马乱形容都不为过。
到了伦敦后,这间公寓里的一砖一瓦都是他精心挑选的。
段竟遥愣了愣,他快半年没动过这本日记了。
小巧的钥匙就插在锁上,拧动锁眼打开,随手一翻,满页的“正”字。
两种颜色,一种黑笔写的,一种是红色。
想到段川凌他就更烦了,要是搁在几年前,还没变得现在这样父不父子不子的,段竟遥相信自己绝不会视段川凌为洪水猛兽,应该会非常听话,他不想让爸爸失望。
可世事难料啊。
叹了口气,真烦。
转过小黄鸭花盆,五彩仙人球蔫哒哒的躺尸,被切掉的部位结痂了,段竟遥看了一会儿,带盆都扔到垃圾桶里。
都这么关心他毕业后的去向啊……段竟遥抿了抿唇,起身煮了杯咖啡。
咖啡豆在沸水里翻滚,液体逐渐变深,段竟遥的心情就像那在水中上下浮动的小小咖啡豆,难以平静。
这人的病比较有意思,他什么东西都喜欢成双成对,比如自己的名字,写在书页上一左一右,完美对称。
后来他的心理医生为转移他的注意力,教他一个法子,忍不住想重复别人的话或者强迫成对时,就捏自己的手指。
久而久之病况是少了,但手指常被掐红了。
段川凌自以为做得隐蔽,不会被发现,却不知道很巧合的他掐了小球第二天仙人球就死了。
死于浇水多度。
要不然段竟遥还真发现不了,总忘记了丢,一直搁在桌子上。
“嗯。”
“你想回家么?”
“还不想。”
段竟权从后视镜打量着他,“梅塞尔死了,再给你安排个心理医生。”
“再说吧。”
“不需要?”
“父亲来伦敦了,你知道吗?”
“知道。”前几天这人还在他家里待了好几个小时,顺带弄死了他的仙人球。
“小心一点。”
段竟遥皱着眉抽了一口,呛了几声,掐灭了烟。他还是学不会抽烟喝酒,周朗不是个好老师,他也不是个好学生。
洗个澡吧,然后就睡觉。
段竟遥想借水流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冲走,可等他出来后,脸色更差了,玉白的脸蛋不是被水汽蒸的还是怎么的,染着红晕。
可现实提醒着他的天真。
其实也算正常,血气方刚的小年轻,正是荷尔蒙爆棚的时候,轻轻松松引起生理上的反应,晨勃更不算稀罕事。
但稀罕在于段竟遥一旦涉及到这方面就会直接想到段川凌啊,性这方面完全和段川凌联系起来了。
在慢慢适应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想起段川凌,而一个人生活太寂寞了,他的性格导致他难以交到朋友,绝不可能再对任何一个人交心。
他想写日记,初到段家他的心事都是对日记倾诉的。又怕日记本会落到段川凌手里,家里多次不翼而飞的东西提醒着他,保险柜都不保险。
所以段竟遥就画了“正”字,他很不愿意承认,原来自己每天都会想起段川凌那么多次,这代表对方对自己的影响刻入骨髓,在灵魂里都打下了烙印。
开头的一小部分红字非常多,占据了一半。
段竟遥逐渐想起这两种颜色代表的含义,脸色忽明忽暗起来。
离开一个人没有那么简单,还是一个生活了多年,几乎镶嵌进生命里的对象。
入夜,喝多了咖啡,辗转难眠,段竟遥霍然起身,他犹豫了片刻从窗户上往下看了看,街道两侧都在深眠。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淡淡的懊恼爬上脸颊,段竟遥把自己扔进沙发里,一星儿的瞌睡都没有。
简易沙发连着一个小型书架,顺手拿起一本书,却摸出了一个日记本,带了锁。
梅塞尔的去世是一件,段川凌的出现又是一件,都赶一起了,让他很烦,不知道如何面对。所幸段川凌还知道分寸,这几天没再上门叨扰,可他也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
段川凌不可能不关心他毕业后的打算,那人伪装的一点都不到位。这几年倒是教会了段川凌学会捺下性子,学会忍。
真不容易,可忍耐是有限度的,况且那人的耐心说不上好。
“他喜欢你?”疑问的语气从段竟权嘴里说出来完全是质疑的意思。
段竟遥一愣,“不会吧?”他完全没看出来啊。
段竟权的话题跳得很大,“伊莎找过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