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看过不少恐怖的我脑子中闪现了无数可怕的桥段。在意识到这点时,我的心脏早已跳得飞快,手心也不自觉冒出了冷汗。
冷静……冷静!这种时候最忌讳自己吓自己。我吞着口水,不断地安慰自己,这只是某人对我做的无聊捉弄……也许学校因为停电提前放学,老师们也都回家了,而那个混蛋用了什么手段把我丢在这里,说不定就是石焱做的!臭小子一定是记仇我上次偷吃了他半包薯片!
想到石焱,真实感又回到我的身体里。对,现实可不是恐怖那种虚幻的东西,我身为在马老师和恩老师教导下长大的社义好青年,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这样想着,我转过身准备进入教学楼,却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怎么可能……
眼前的高楼,异样的悄无声息。窗户全部黑漆漆的,仅凭室外光线甚至看不到里面的样子。根本不像正在上晚自习的样子,这座楼似乎空无一人。
我晃晃脑袋,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这里毫无疑问是学校南面的大操场,面前就是我本应该身处的一年级教学楼。四月初的晚风仍带着凉意,只穿着一件短袖的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对了,衣服……我想起来,睡觉前把校服外套搭在了椅背上。怎么回事,是有人故意捉弄我把我弄到这里吗,衣服都不给人披上?反正不可能是高老头,我知道他肯定早就不顾班主任职责偷偷溜回家了。话说石焱那家伙,眼睁睁看着我被人绑走都不救我!回去一定要教训他!
但是,就算真有无聊的人把我从教室里弄出来搬下五层,我又怎么可能对这么大的动作一无所觉,还站着醒过来……
“……!”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从睡意中惊醒。
奇怪,我是站着的。不对,我本来……
……霍然?!
我呼吸一滞。
在黑暗的楼道里看久了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室外光,头顶依然是刚才在楼下时看到的漫天赤霞。我努力平复着呼吸,绕过地上的障碍物朝不远处那个身着校服的人影走去。
我的动静不小,那个男生应该听到了声音,却没有回头。他确实披着我们学校的校服外套,但下身却穿了条牛仔裤。看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有要跳下去的意思,我松了口气,又后知后觉地觉得尴尬,僵在原地。
……救命,简直尴尬爆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该说什么?同学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要跳楼所以急匆匆上来了?
我突然遗忘了刚才所想的一切,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尽全力向前飞奔,进入了漆黑一片的教学楼。
说实话,踏入楼门的一瞬间,那阴冷还带着股霉味的空气就让我后悔了,但心中的冲动还是驱使着双腿不停迈进。
除了我,学校里还有别人!这个事实让我大松了一口气,顺便为自己刚才怪力乱神的猜想羞赧起来。但下一秒,我就意识到——他一个人在天台做什么?
难道……他要轻生吗?!
不……
为了不让石焱再说教,我盯着书页,努力劝说我的脑子兴奋起来把这些字记住。
然而好景不长,字符慢慢消散,线条勾勒的白居易和孟浩然开始在我面前奋笔疾书作诗,然后他们开始转着圈跳舞……
太困了。无可抵挡的睡魔袭击了我。
咬咬牙,我决定绕过教学楼直接出校门,大不了就逃学一晚,说是疑神疑鬼也好,我实在是只想赶紧离开这突然变得奇怪的学校。说干就干,我转过身沿着操场外侧的砖石路向校门走去。
……咦?低头的一瞬,视野内好像多了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回望,只见教学楼的顶端凸出了一个小黑点。
站稳了仔细一看,我震惊地摒住了呼吸。天台的位置,竟然探出了一个人的身影!虽然距离遥远,不过从短发可以判断他大概是男性;而且那红白相间的颜色,绝对是我们学校的校服。也是学生吗?
怪不得从一开始就觉得周围安静得过分。晚自习时间很多班级会安排朗读背诵、或者老师直接占课,怎么想都不该如此沉寂;天空已经昏暗,这个时间全部关灯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楼道灯应该常亮。难道是停电了?可停电了教室里应该更加嘈杂……最重要的是,就算怎么给这种异象找借口,这栋教学楼依然给我一种死气沉沉的阴森感。
我张望四周,甚至其他几栋教学楼、办公楼和食堂也没有亮起灯光,整座学校静悄悄地,彷佛……只有我一个人。而面前的建筑物,明明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年,此刻却陌生得像是突兀地嵌入了我眼中看惯了的画面里。但它又与微寒的晚风和赤红的夕阳微妙地连成一体,似乎从一开始就都是这般毫无生气,我这个活物才是异类。
从醒来到现在,所见到的一切都太奇怪了。而且,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股淡淡的不妙预感自心中升起。但出于避开危险的本能,我自然而然地忽视了它。
以落在围墙边缘的殷红光球为中心,大片红霞铺满了头顶的天空,深入到远方的边缘晕染了一圈火焰似的橙黄。本该以“美丽”形容的夕景,却因为过于红艳的颜色略显诡异。
我看得有些呆住,被冷风一吹打了个激灵才回过神来,抱紧了胳膊。操场上没有一个人影,不过这是晚自习的时间,要是有人才怪了。事不宜迟,还是赶快返回教室吧,让巡查老师看见我无所事事地晃荡,被抓住可就惨了。
眼前是模糊的景色。这是哪里?
脚下踩着的是白灰色的水泥地,影子拉的长长。操场那一边矗立着砖红色的教学楼,绯红色天空和围墙的边际逐渐融合。
努力回想在这之前发生的事。合上双眼前最后的影像是石焱认真写作业的侧脸,吊灯的冷白光线在他的镜框上打出不明显的反光。明明睡着前我还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好坐着……
不过,现在确实见到了空荡荡学校里的另一个人,夕阳的光芒和清新的空气也让刚才穿过黑暗楼道的我舒服多了。
正思考着该如何打招呼时,一阵比在楼下时更冷的寒风吹来,我不由得打了个抖,男生的校服没有拉住,两个衣角飘飞起来。逆着光,我隐约看见一侧衣角上写着字。那是……霍……然?
霍然。
这里静悄悄的,确实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长楼道只回荡着我“哒哒”的脚步声。除了窗外射入的昏黄光线能让我勉强看清道路,楼内没有一点光源。路过了一排排的教室、办公室和卫生间,我心中恐惧着会不会有什么人或东西突然从侧边的门窜出来,不过事实是什么也没有。来不及多作观察,我跑到楼道尽头,开始三步并两步地爬上楼梯。
每一次回转方向都会被夕阳直射不得不眯起眼睛,那不详的红色不断叠加着焦虑。如果我去迟了,他已经跳了下去……或者我在最后一刻赶到,却没能拉住他……不不不,不会的。我可以救下他。就像上次一样。
到了这时候,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先前的恐惧。说不定事实就是我猜测的那样,全校人都回家了,只有我和那个学生留了下来。也许是我太过心急,总错觉楼梯似乎多了好几层,过了好久才爬到顶。终于,我喘着粗气在通往天台的拐角前稍作停顿,一般情况下这里的铁门会上锁,现在被人打开了……也许就是那个学生。来不及多想,我冲上去——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一瞬间,我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反应过来,转了180度就向反方向跑去。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不可以自杀。
我想谈“睡着”说不上,我应该是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