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歌立刻喊住我,我没有回头:“等你解决了他,再谈我们的事。”
等走到花荫最暗处,我还是回头了,窥视那才貌双全的两人,陈栖雪拉起凌歌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凌歌没有动。他不抗拒。
我像是被一闷棍敲醒了,大梦初醒,现在为一点爱的苗头就患得患失的我,不是曾发誓要和他做仰见明月的朋友吗?
我直接看向凌歌,他问:“我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陈栖雪羞赧了般,矜持地低着头,望自己雪白的羊皮鞋尖:“怎么会没有呢?伯母又问起我们的事。还有……”他抬起头,露出恰到好处、美艳出众的笑容:“美国的那些事,陈净也要听吗?”
他们之间有秘密,涉及某种利益,不能让外人知道。我明白这又是一次考验,艹他妈的,爱情中没完没了的考验。
可是我们都没有再动,手足无措的两个人,相距三米傻傻站立着,相视而笑,垂了眸,再抬起,看对方是不是还在看自己。
突然发现凌歌好傻哦。
这一方宁静,被缭乱的手电筒灯柱搅扰,保安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人。
为什么我没有注意十年后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的模样?灰扑扑的衣着,温和的面容,内敛低调,他已经很主动地向我靠近了。
西岸公寓前灯光暗淡,晚上十点多,手机不停震动,聂甹悠可能是想打爆我的电话,我干脆关机,在昏暗的林荫道下独行。
玉兰花颓靡了,晚香玉的气息也沉了,两种花,两种洁白,都有年迈的温柔,被圆形花坛上的一盏小橘灯照着,像嵌在椭圆相框里的老照片。
十秒钟后我终于打开了手机,上百条短信、未接来电争先恐后映入眼帘,晚间新闻头条就是朱莉安和杨邂的秘密恋情,朱莉安已婚出轨两年,影响极其恶劣,三小时之内工会党的支持率下跌到53.12%,还在持续下跌。
她眼神精明,颧骨突出,不是我觉得面善的长相。她自我介绍道:“我叫池茜,是陈栖雪的生活助理。”
我条件反射式的介绍自己,她打断我:“我知道您是谁,政治明星嘛。”
我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一天之内我的心竟然接连变换多次,如果我活在一本里,那作者一定是个写感情线拖拖拉拉的拖拉机;如果我死了,我的墓碑上一定要刻几个字:埋在这儿的是个大哈批。
林荫道上的另一个人忽然开口:“你还记得我吗?”她是跟陈栖雪一起来的。
就着路灯微弱的光,我瞅她片刻:“你是?”
那天是他的生日,那天听到eason的歌,,淡淡惆怅着,曾经本可以拥有爱情、拥有全世界,到头来却无事发生。
凌歌的话是什么意思?总是害怕做得不够,总是害怕来得太迟。
难道他是想弥补自己错过的……爱情?
天意弄我。就在我要表白的当口派陈栖雪来阻拦。或许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做朋友最合适。
也是在白玉兰花荫下,我曾同意白隽亲我一口,那才是爱情的苗头。
还是准备爱白隽吧。
中国诗人顾城写过: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我也有这种逃逸心态,我不想被选择,没有攒出足够的自信,我宁愿不开始。
于是我匆匆道:“你们聊,我回避。”
“陈先生,凌先生,你们看认不认识这两个人,他们说是找你的,为了保证业主的安全,我没敢贸然把他们放进来。”
天地间似乎一片雪亮,认识的,陈栖雪嘛,我的人生总是狗血八点档大戏。
这次陈栖雪很客气:“陈净,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现在我和阿凌有话要说,能请你回避一下吗?”
那花坛边站起一个人,从阴影中移到光下,灰t恤,黑长裤,没带眼镜,头发翘起一撮毛,他还没睡,他在等我回来。
似乎已经等了十年这么久。
我会抱住他,把鼻子埋在他脖颈里狠狠一嗅,闻见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或许还有衣服上干净的肥皂香味。
池茜似乎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道:“您现在应该很不好过吧,今晚网上的那些新闻……”
“什么?”我大为不解。
“您不知道吗?令港区的党委书记和副主席被曝出搞外遇,都上了推特热搜呢。”
“差不多三年前,在赵家的骊涅山庄,我不小心招惹了马来西亚混混,他们给我下冰毒……”
刹时间我都想起来了,大雨滂沱中的狂奔,插入手臂的针筒,发疯的马,我舍命救了她。
我说:“事情都过去了。”
那一刻我血液沸腾,无数纷乱的念想在脑海中燃烧,我想怎么可能?我又想怎么不可能?他对我这么好,现在全世界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如兄如父,如同年长的爱人。
我急急后退,脚跟碰倒盛满水的天青色花瓶,慌乱中来不及扶它,我冲到楼下,抓起外套打开门,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狂奔。
情路三十里,我奔跑,搭地铁,坐公交,每当热情冷却,我就回想年少时的一桩桩往事,我见过他的所有面孔,儿童时期婴儿肥未褪,板起脸时像只一本正经的小白兔;少年时光华初绽,像骄傲的白孔雀,后来像凤凰,像仙鹤,我愈发高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