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拉杂杂地想了很多,那段时间一直心神不宁,甚至没有关注到赵钺的动向,他不在家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多。
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klm-t项目到了陈氏那里,被改头换面,包装成治疗癌症的神技“干细胞疗法s-cell”,短短四个月内就投入医疗行业。
谁让我是一个读过书的普通男人呢?
我也有热血,也对科研有着追求,也有造福人类的可笑愿望。
通过公开竞标,首轮投标,次轮投标,陈氏集团与竟越公司成功进入交易文件签署环节。
足够支付赌债了。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赵钺时,他惊喜不已,反复问真的吗?怎么做到的?
我平静地抚摸他后颈,对他说:“是真的,你不用担心,我有自己的办法。”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学术造假,最坏的结果是我身败名裂,项目终止,陈家受损失。
现在我终于知道,从始至终,我都不该奢望有人爱我。
我试图把整件事告诉二舅父家的表哥,陈栖明。赵钺发现后彻底将我禁足,每天憋在别墅里,我很容易歇斯底里,情绪失控。于是,他开始让人给我注射地西泮。
我药物成瘾,记忆力逐渐损坏,沦为浑浑噩噩的废人。
这就是我可笑的人生,我愚蠢,天真,难逃我妈妈的厄运,我们都曾为爱情舍命,又被爱情摧毁。
要是我回家,到达亲爱的故邦土地,
我就会失去美好名声,性命却长久
死亡的终点不会很快来到我这里。”
他向我迈出一步,我立刻后退,连连后退,撞翻侍者的托盘,碰倒香槟金字塔,惊呼声中,数十个高脚杯稀里哗啦碎成玻璃渣。
宴会乱了,所有人转头看我,我看见魑魅魍魉,听见桀桀怪笑,我抱住疼得要裂开的头,放声尖叫。
那是我第一次情绪失控。
我后退一步,看他们光鲜亮丽,衣冠楚楚,仿佛听到了蝙蝠拍打翅膀,蛇嘶嘶吐信子的声音。
“赵钺,你知不知道他是,他是……”我指着robert,想说出“间谍”二字,却看见他们都在笑,robert笑得尤其用力,眼泪都泛出来。
“陈净,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陈露夕眼角扫过我,缓缓扯出一个笑:“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赵钺也笑:“我会好好照顾他。”
我拽住赵钺衣袖,低声问:“什么骊涅山庄?”
是我噩梦的开端。
robert说:“陈净,你做的很好,帮了我们大忙。”
陈露夕款款走来,珠光宝气,犹如女皇,她揽住赵钺手臂,降尊纡贵地向我伸出一只手。
这件事完全压不住,病患中有一个是人民党部长,媒体追踪报道,揭露真相,这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
陈氏集团面临空前压力,股票大跳水,被强制平仓,后期运营资金链断裂。
在巨大的舆论压力,和政界施压下,陈氏集团董事长陈钟岳出面认罪,被判鞭刑、监禁二十年。
第二天他为我带来了陈钟岳的手谕,一张羊皮纸上,用金墨龙飞凤舞地写着花体英文,像怀素的草书那样气势恢宏。
我心惊胆战地读了内容,发现是摘自的几句:
“我的母亲,银足的忒提斯曾经告诉我,
这一切令我难以置信,我跑到医院咨询,跟医生们交谈许久,将记录下的资料仔细研究,又借老同学的实验室模拟手术,结果很不理想。
我确信s-cell疗法脱胎于klm-t项目,存在很大隐患。
很快,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接受过s-cell疗法手术的病人因为细胞凝团,患上大大小小的手术并发症,甚至有人肺部栓塞,猝死在手术台上。
在正式签订收购前一天,我给robert一个礼盒,请他帮我转交给舅父陈钟岳。
礼盒里装的是一支钢笔,纯金笔尖,檀木笔杆,笔杆是我亲手打磨的,看似是实木,其实已被我削成空心,里面藏着我自愿放弃财产继承权的声明书。
如果有一天陈钟岳和我对峙,我会泪流满面地跪下,请他拧开笔杆上的金环,等他看到藏在深处的文书时,或许能消消气,将我从轻发落。
不过我是陈家人,骗陈家的钱,总比骗别人好一些,大不了以后我不继承陈家的财产。
我真的偷偷飞了趟香港,在那里的律所做公证声明,单方面签下放弃财产继承权的文书。
不过我还是希望结果能好一些,我希望陈氏集团收购竟越后,让科研团队继续进行klm-t项目,因为这是我的心血,我想看它真的落地成形。
我知道陈钟岳老奸巨猾、城府极深,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为了心中所爱,我摆出亲切笑容,低声对robert说:“舅父他大可放心,竟越公司的情况我最了解,随时能提供内部消息,报价更是没问题。”
我私自将公司财物报表、论文等各类资料传给陈氏集团,这属于商业泄密。陈氏集团拿到第一手资料后,秘密对竟越进行估值。
我伪造的论文骗过了风险评估师的眼睛,klm-t项目属于潜在获利推出,钱途无限,成功将评估价提高七成。
我十五岁那年永远失去了妈妈,二十七岁那年走入他们设下的圈套,我被牢牢拴死,变成权势厮杀中的工具。
妈妈,你走之后,再也没有人问我疼不疼。
我真的好疼,我的心被撕裂了太多次。
赵钺把我接到骊涅山庄,精神好的时候,我提出要继续工作,s-cell已经彻底停摆了,但klm-t项目还有继续的价值。
他狠狠粉碎了我这个愿望,关闭我的实验室,解散我的科研团队,而且再三要求我闭嘴。s-cell疗法的前身是klm-t项目,这件事绝对不能宣扬出去。
所有人都觉得,是陈氏集团的领导人鬼迷心窍,为了利益草菅人命;却不知道错误在收购竟越公司时就已埋下。
我面皮胀的通红,真相就在眼前,呼之欲出,我嗓音颤抖着:“赵钺,你的教母,怎么样了?”
赵钺垂下眼帘,终于说出实话:“我在新教教堂受洗,从来没有认过教母。”
一瞬间四周死寂,我什么都听不到了,空气浓稠,难以呼吸,好半天,我才轻声说:“你骗我?”
陈露夕突然发笑,嘴唇血红,robert拍拍我肩膀:“骊涅山庄是赵公子的家,赵二公子出车祸后,赵家就回到赵公子手里了。”
我震惊于他话语中直白的恶意,立刻转头去看赵钺:“怎么回事?你弟弟出事了?”
赵钺不说话,只点一下头,就好像这再正常不过。
“姨母。”我吻她手背,听见她在我头顶说:“你表现得不差,现在陈家有你的位置了。”
她夸我,就像在夸一条听话的狗。
赵钺说:“夫人,让陈净跟我去骊涅山庄住吧。”
陈家几乎倒台,关键时期,陈露夕带着陈栖雪迅速夺权,收购散户股份,坐稳陈氏集团第一大股东的位置。等风波逐渐平息,股票跌落至心理停损点,又开始回温。
陈家易主了,虽然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是国内数得上的大家族。很神奇的是,我在陈露夕的庆功宴上,看到了西装革履的赵钺。
他正跟旁边的人谈笑,手搭在那人的细腰上,那人回头,对我绽开明亮笑容,是robert。
有两种命运引导我走向死亡的终点。
要是我留在这里,在特洛亚城外作战,
我就会丧失回家的机会,但是名声将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