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自河面吹来,恰是怡然自得。
今日休沐,下午沈清半醉半醒踱回衙里,想回内堂睡死过去。
老管家火急火燎地跑出来把一身厚袍套在他身上:“您终于回来了,已经备好轿子,您快上清源阁吧,知府大人亲自来过好几回了。”
那人温声道:“在下傅尘,初来此地,劳烦兄台,请问清源阁怎么走。”
沈清了然一笑,道:“在下沈清。兄台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尽头,见到一颗黄杨老树,那附近便是了,招牌很大,好找的很。”说着指了指身后自己来时的那条路。
傅尘拱拱手:“多谢沈兄,有缘再会。”
沈清越走越近,经过这三人身边,才发现这人长得浓眉朗目,挺鼻薄唇,映着洁白的花瓣,竟似从画中走来。
就连身边的小厮,也都长得粉雕玉琢。
县城里的杏花每年这时开的独好,有不少临县的百姓过来游玩,这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当地的百姓都在传,县衙里的沈大人,清正勤勉,廉洁公道。
他低头笑了笑,几年下来倒真有些不舍得走了。
他只穿了件单薄长衫,顺着城内小河慢慢走着,远远看见有三人牵着马匹迎面走来。
再看一眼屋内各处,顿时让人瞠目结舌,这些官员与妓子们已经三三两两乱做一处。他头晕目眩,只道这些下来巡查的人好歹顾着些京官颜面,没想到竟是如此这般毫无廉耻。
他愤然离席,刚到门口眼前蓦地一黑,差点栽下去。
老鸨在大堂外守着,她虽然不知道屋里这些人什么身份,但必定非富即贵。见有人出来,立马招呼两个女子缠住,沈清定了定身,厉声甩袖挥开,抖着腿走出大门。
酒并不辣,喝起来腻的反胃。
一曲舞毕,妓子们散落到各处。
有人端着酒过来就要往沈清身上坐,沈清把她拒在一旁,那女子又要用嘴来喂,左右推脱不过,沈清寒着脸接过来一饮而尽。
再看席位上坐着的几个人,不知是何身份,已经喝得面红耳赤。
李知府见他过来,连忙招呼他坐下,递了一壶酒过来:“来晚了小老弟,罚你三杯。”
其他人听见动静,皆是击筷起哄。
他并不想去,只是……
知府亲自邀约,不去怕是……
调任在即,不能在这时出什么岔子,自己只去招呼一声便回来。
杏花三月,天上飘着蒙蒙细雨。
沈清三年前从京城赶到江南,赴任一个临海小县的县令。
他在街上转了转,这里虽然离京城甚远,好在风景优美,民风淳朴。他任期已满,再有几日调令下来,就可以升迁他处。
沈清立即扶着头乘上轿子赶去。
好在清源阁离衙门并不太远,只是他赶到时知府大人已经换了地方,去了南坊。
他皱了皱眉,南坊他虽然没去过,但是也有所耳闻,这几年衙门里也不乏有官司,是南坊里的妓子和嫖客的。
沈清也冲他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心里却想,再有几日便要离开这里,应是再会无缘了。
细雨渐渐停下,日头拱了出来。沈清找了一家临河酒楼坐下,要上一壶杏花酿,对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慢慢喝着。
他笑笑,正欲离开,那人却突然叫住了他,冲他一揖:“兄台留步。”
沈清回头,那人先是一愣,接着灿然一笑——明眸皓齿,俊朗非凡。
沈清见他礼数周全,心里生了好感,转身回礼:“有何事。”
中间那人穿着一身墨色锦袍,身材高大,一顶玉冠将头发束的整整齐齐。另两人个子矮上许多,小厮打扮。
一阵微风细雨,将河边的一树杏花吹落。两个小厮欢雀起来,站在树下,迎了一面杏花雨。
墨衣那人朗声笑了两下。
自家的轿夫又不知道去了何处。外人只道他清廉,衙门里的仆役却是极有眼色的,他从上任以来就是个寒酸穷货,况且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县令,眼看他马上就要走人,内堂里除了一位老管家,再也无一人体己。
沈清无奈地叹口气,走到一处无人小街时,下腹已经胀痛到不能不顾的地步,他只好用袍子遮掩着赶回住处。
正此时有人策马而来,沈清赶紧弯腰掩饰已经翘起的下身,扶着腿喘气。
那女子贴着他娇笑:“官人怎么还起害臊来呢,您这么俊,今夜倒是便宜奴家了呢。”说罢对着他吹了口气,浓香的脂粉味扑面而来。
沈清胃里恶心的不行,下腹却突然升起一股异热,他明明对女子无感!这下心中大骇,他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一不小心将酒壶酒杯哗啦带倒一片,哐啷碎在地上。
闹出这么大动静,沈清面上发热,却发现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他转头一看,一旁的李知府不知何时已经解了裤带,正摁着一个妓子挺着粗腰肏弄,那妓子吟哦连连,下身噗嗤噗嗤发出淫响。
李大人拍拍他的肩,神神秘秘附在他的耳边悄声道:“这些都是下来巡查的京官,就连墚王也来了。李哥知道你在那穷衙门里不容易,特意喊你过来解解闷。”说着喷了他一身酒气,沈清嫌恶地稍稍皱了皱眉。他不是不明白,说什么喊他来解闷,不过是拉他一起上贼船罢了。
他悄悄往四周扫过去一眼,一个个肥头猪耳的。那什么墚王不知道是在座的哪一位,想来也是骄奢淫逸惯了的。
他官微位低,并不敢明目张望,也不敢多说什么,闭着眼猛灌三杯。
沈清暗暗想。
等他赶到时却傻了眼,老鸨将他引入一间内屋,里面莺莺燕燕舞着一群年轻女子。
这些女子竟是连亵衣也不穿,只用轻纱覆体,酥白的胸脯随着舞姿来回晃动,沈清连忙用袖子遮上眼。
当初他信心满满上京赶考,仿若三甲已是囊中之物,可谁曾想……
与他同年的举子要么留在京师,要么异地高升,只有他无名无势,也不屑攀附权贵,只好远赴偏僻的江南小县。
沈清叹了口气,少年时的鸿鹄之志已埋藏在心底,如今能为百姓做些实事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