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沁濂突然有种恐怖的预感,蔺家人叫他找伴读的事可能没那么简单,串联起事端的开头,镇宅古镜碎裂,大师站在他面前说煞挡不住,要肉体凡胎以身消灾,然后蔺家人召开族里大会彻夜未熄烛,鸡鸣未报晓就着急叫他去孤儿院带一个身形相近的少年回来。
他瞳孔骤缩,不可能,他们让时雨用自身血脉命数给他挡煞?
他焦急摁住时雨肩膀,问:“他们问你的生辰八字没有?”
他假装若无其事喝完符纸水,接过管家递给他的水,漱掉腥气符味,像往常一样等待长辈离席,才慢慢站起身。
宽大袖口下的手却控制不住力道,牵得时雨纤细手腕快断掉,蔺沁濂拉着他急促往房里走,锁上房门,快速卷起时雨深蓝色睡衣袖子,果然看到熟悉的纯白棉花球,撕下胶带看见尚未愈合的针孔。
“他们抽你的血?”他不可置信望向时雨。
他低哂:“我觉得你问我冷不冷那句话,肉麻得多。”
“有病。”时雨骂他。
他可能真的有病,觉得时雨骂得他大唧唧快起立,哽着嗓子说:“肉麻是肉麻,可我不觉得恶心,我很高兴。”
时雨掀开棉被瞪他,“你烦不烦?”
“我不烦,你睡。到时候你考上哪里我去哪里,只要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怎么样都可以。”
反正整座后山都是他的,就算时雨考不上好大学找不着好工作,在家当他的太太也很好。
“你睡觉睁眼睡的?”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时雨,说:“我睡不着。”
“那就起来念书,不是说要考外地大学?”
“哥哥,你有没有在听呀?”
“闭嘴!快点睡觉。”
“......可是现在才早上。”
他要喜欢他喜欢的人,他要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喜欢时雨,时雨同他私定终身,时雨是他唯一的太太。
如果蔺家不承认时雨做长孙媳妇,他可以不做蔺家大少爷。
他也很喜欢时雨,如果他死能让时雨无病无灾活着,他想他是愿意的。
蔺家重传统,婚姻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蔺沁濂是长孙,从他懂事起就知道未来要娶谁他做不得主,会由族长跟那些老不死的妖怪决定。
不只他,他的父亲母亲也是掀盖头才第一次见面,叔叔婶婶们都是族里人挑八字定婚配。
他给时雨缠裹奶子、穿好校服、披上外套。
掏出口袋里浸满淫水的纯白内裤,擦干纵横稠精淫水尿液的娇嫩阴阜,给时雨穿好纯黑四角裤,套上校裤,系上校外套当小裙子。
背起腿软但绝不会说的哥哥,走下山的路。
蔺沁濂亲亲他的害羞成怒的哥哥,嗯,嘴再硬亲起来还是软的,还甜甜的,真好亲,再亲一下,好软,再多亲一下。
“你亲够没?”心口不一的哥哥嫌弃骂他,却没推开他,嘴巴张开给他亲、给他含小舌头、给他喝甜甜的口水。
虽然他不知道时雨为什么说“为你死,不算亏”这么像殉情的话,不知道时雨为什么好像喜欢他很久只是今天才被他发现。
“我有......你说我有......我就有。”
时雨脸微侧瞪他,问:“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知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好不好看、帅不帅。”
“那还哭?丑死了。”
他抽纸巾擦干脸,平复好久才停下泪水,抽噎问:“真的很丑吗?”
时雨毫不避讳地朝他翻大大的白眼,双手捏住他的脸往外拉,说:“我看你不只有病,眼睛也有问题。你家除了那面什么都看不清楚又裂掉的黄铜镜,没别的镜子?你在学校上厕所完洗手的时候不照镜子?你不会不洗手吧?”
呼吸不到空气的时雨小脸越来越红,由红转紫,再化青,双眸潋滟水光,嗓子被掐死艰难出声:“为你死,不算亏。”
听到这话,蔺沁濂眼眶的泪再忍不住,数行轻泪同时溢出流满面颊,颓然松开那把连挣扎都不挣扎的脆弱脖颈,血红眼眸死死瞪着他,哽咽喘息:“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时雨难得像个哥哥,手心捧住他的脸,拇指轻轻抹去他的眼泪,呢喃:“疯子跟你这个有病的人配,绝配。”
“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时雨不屑一笑,说:“说只要我给你挡灾,他们会养我到死。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抽几管我的血画符烧成灰兑水给你喝,血用完再抽。”
“你疯了?为什么答应?你不是有刀吗?为什么不逃?”
他咽下时雨的尿,说实在的,比符水好喝。
时雨喜欢喝水,常常把学校饮水机一桶水一个人一早上就喝完,灌水的样子像没喝过纯净水,所以时雨的尿水很稀,几乎没有味道。
时雨可怜他,甩给他两滴就不让他再喝,蔺宅那些人可是逼着他喝了十几年恶心反胃的黄符纸灰烬水。
“问了。”
蔺沁濂失魂落魄跌坐进床里,心如刀绞,几乎难以作声,语句嘶哑难辨:“你知不知道不能把生辰八字随便告诉别人......”
“知道又怎样,他说能带我离开孤儿院。”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他慌了,蔺家人要对时雨一个外人做什么?他们从小抽他的血祭祖就算了,时雨不姓蔺,凭什么抽时雨的血,这是犯罪!
“你真的不知道?”时雨眼神明显不相信。
“够了,闭嘴。”时雨快受不了,挣扎想跳下他的后背,双腿被宽大掌心牢牢抓紧,动弹不得。
识相的蔺沁濂掂掂背上的哥哥,顺从道:“好的,哥哥。”
今早符水的味道好像有时雨的血味。
深山冷风袭面,时雨戳他的背,问:“你不冷么?我不用你的外套。”
他微微侧脸,对心软的哥哥说:“我不冷,你不是在我背上么,你就是我的外套。”
“肉不肉麻?好恶心。”
他们会过得很好的。
只要时雨在,只要他闻着时雨身上的浅香,他就能睡好觉做好梦,嘴角微扬做完人生大梦。
“唔...好...那你也起来。”
时雨不耐烦地用棉被盖住脸,“我不起。”
“你要同我一起去上大学,只有我念书怎么行?”
时雨白他一眼,问:“你睡不睡?”
“睡......”
他是哥哥的乖弟弟,哥哥叫他往东,他不敢向西。时雨叫他睡,就算他刚起床也能睡的......
时雨愿意不惜以命为他挡煞,若有朝一日他被赶出蔺家要带时雨私奔,时雨肯定也会愿意的。
“哥哥,等我们考上大学就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哥哥,你要记得带户口本,这样我们一自由就能去领证。”
在他们眼里,人不是人,人是八字命数的容器。
容器和容器之间哪有爱情可言?
蔺家人要当容器,他们自己当去,蔺沁濂的命不由生辰八字,他不愿画地自限、限在紫微斗数画的命盘里。
时雨喜欢他?喜欢到愿意以命殉情?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沉默许久,时雨最后给他的答复是:“听说长得好看的人脑子都不聪明,我觉得非常有道理,我就没看过比你还笨的人。”
蔺沁濂脑子绕了两个弯才听明白时雨的意思,笑逐颜开欢天喜地,抱着他嘴硬心软的漂亮哥哥哄:“我也没看过比你还笨的人!你是我看过最好看的人!”
“闭嘴!”
“我有洗手......也有照镜子......”他委屈追问:“你快说,到底有没有觉得我丑?”
时雨别扭地撇过脸,丢下一句小声的:“没有。”转身就要走,被蔺沁濂一把拉回来抱进怀里,贴在他冰凉的颈肩问:“只有不丑吗?算不上好看吗?”
“你他妈有病吧?”
蔺沁濂抽抽鼻子,说:“你还说我肉麻,你最肉麻。”
时雨嗤笑:“你不是说越肉麻你越高兴么,这下嫌我恶心了?”
“没有嫌你恶心。我......很高兴。”
时雨勾起嘴角,望着他浅浅一笑,呢喃:“因为我不想逃,我不信那些迷信,抽血就可以离开孤儿院,何乐而不为?”
蔺沁濂垂下眼帘,发出像哭的笑声,“你不信......好一个你不信......”
双眸蓄满泪,他倏地抬头,伸手用力掐住时雨的脖子锁喉,低吼:“你凭什么不信!我现在就能掐死你,让你知道为我挡煞是会死的!你疯了答应他们!他们会吃人的!蔺家会杀了你的!你会死的!你疯了!!!!”
或许,他可以理解成时雨比蔺家人更爱他么?
虽说时雨也不怎么喜欢他,但那一点点心软,那一点点心疼,对蔺沁濂来说足够了。
他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