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了他的太阳整整四年,从没放弃过任何一点线索和机会,可是一次次期待又失望,当太多的失望过后,寻找就成了下意识的行为,不敢再有任何期待,可是又盼着有一天能遇见奇迹。
就言欢洗澡的这么长时间,他一遍遍的被心里那簇火苗蛊惑着,一遍遍地鬼迷心窍,想着如果眼前人就是他的太阳,一切都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就太好了。
……其实他也不相信会这么巧,但是火苗升起了,就不肯再轻易熄灭了。
他不敢问季凡现在爱的人是谁,他怕不是自己心里想要的答案,更怕真的是自己心里想要的答案,他不能进也不能退,脸上阵红阵白地低下头,好不容易露出的那点笑容到底还是维持不下去了,“那您爱的人……一定很幸福。”
季凡目光落在他无意识攥紧的手指上,莫名紧张地抿了下嘴角,喉结滑动,他也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你……来这里多久了?我是说,这个岛。”
太像了。
“这个问题刚才已经回答了,”季凡好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比我还紧张?”
“没紧张,”他下意识地否认,揺了头才想起来把谎编圆,“就是……今天这个,游戏,也是第一次做,我有点不习惯。”他说着,回到了季凡身边,他看着这个最熟悉也最陌生的人,发现季凡跟小时候的样子竟然没有多少改变,还是清俊疏朗的样子,看上去好像温和得很好说话,可眉宇间却留着一点了解的人才能读懂的强硬和执拗。他这回才算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想了想,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他在季凡腿边半蹲了下来,脸上也没带情欲,但是看着季凡的目光却有点说不清的眷恋,“您想我怎么做?”
一个mb问自己“想我怎么做”,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何况问这句话的还是被外面那么多人争抢的月光岛娱乐区头牌。
“好。”他扶着墙站起来,蜷缩久了,腿有点嘛,他怕自己还带着鼻音,水也没关,就这么掩耳盗铃地若无其事,“稍等,我马上出去。”
这下也没什么好整以暇可言了,他把浑身湿透的衣服脱了,用凉水拍了拍眼睛,随便擦擦头发,披了件浴袍,把腰带系紧,对着镜子强撑着笑了好几次,直到把表情调整正常了,才开门出去。
季凡没在客厅。
言欢一边说着一边抓起浴袍局促地穿好,别过头,再也不敢看季凡了,“但是,我,是个男妓,手也好,嘴也好,下面也好,都很脏。您是第一次,我……”他自虐一样,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地说道:“抱歉,我不配。”
但是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当初月光岛的主人嫌弃他肤色不好看,让“弄白一点”,他待在医疗区的那一个月,美容科的人已经将他身上所有的痕迹都弄干净了。
长期在情欲里浸淫的身体早就已经被调教得格外敏感,乳头暴露在空气中,哪怕他格外羞耻不堪,可还是不受控制地渐渐硬了,小小的粉色凸起挺立起来,季凡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去找乳晕下方那因为乳头挺立而格外醒目的小红痣。
美好到一点瑕疵也没有。
——连一颗痣都没有。
季凡的呼吸好像被扼住了,他猛地站起来,仿佛急于求证一样,一步上前,目光不死心地落在言欢的右胸上——
他看见季凡因为他的回答而明显的失望,他想再说点什么,可是也说不出来了……
直到后来,一直都在犹豫着暗自挣扎的季凡好像拿定了主意,打破了沉默,“不好意思,我有个比较过分的要求,你……能把衣服脱一下吗?”
言欢看着他,知道他想求证什么。
真是……太可笑了。
到这个地步的自己,有什么可争的?
为什么不放过自己?
所以他问言欢,为了避免刺激到他,季凡问得小心翼翼。
“从小就在吧,有记忆开始就在这里了。”可言欢的回答却随意,从语气里,他甚至能感觉出,一定经常有客人这么问。
这是言欢用来搪塞所有客人的说辞,早就已经熟烂得张嘴就来,而现在他无比感谢这句说熟的假话,没想到有这一天会在这里用上,帮他逃过了一次并不想面对的审判。
声音像,眉眼像,尤其是背影,他跑进浴室的背影,几乎能跟季凡记忆中的佟诺林完整重叠在一起。
可是仔细深究起来,又有点似是而非,至少脸部轮廓不像,当年的佟诺林下颌骨比较宽,他因为佟诺林的圆脸,所以一直叫他“太阳”,脸型就算后来高中抽条长个子的时候也没怎么变过,再怎么瘦也瘦不成言欢这个尖尖的精致下颌来。而且……他跟他的太阳从小一起长大,太清楚了,太阳紫外线那么强,佟诺林从小到大都没像言欢这么白过。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太像了……
但季凡却拒绝了。
他把言欢拉起来,往旁边让了一点,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解释的话说得没有半点掩饰,也找不到任何的尴尬和不好意思,“什么都不用做。事实上,我还没跟谁上过床,所以抱歉,我的第一次,想留给我爱的人。”
季凡只是在平淡地说明一个事实,言欢却如同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他下意识地寻找,回身却看见季凡从小吧台出来,给他递了杯水。
“你在里面太久了,”季凡看着他被热气熏红的脸,最终目光落在了他泛着红肿的眼睛上,“喝点水吧。”
“谢谢,”哭完了,言欢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能容纳和接受各种情绪的容器,经过刚才崩溃的发泄,现在容器已经空了,他又能变回那个粉饰太平的样子,悄悄地将所有东西都塞进空空荡荡的心里去,他像是真的渴极了,仰头把一杯水喝了个干净,才自己将水杯放回吧台上,转头问季凡:“您呢?要去洗洗吗?”
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伸出了手,指尖碰到言欢右侧乳晕的时候,言欢猛地往后一躲,他才反应过来失礼。
尴尬地收回手,季凡闭上因为太久没眨眼而酸涩的眼睛,迅速整理了下自己差点失控的情绪,“……抱歉,你……你跟、跟我以前的男朋友太像了。我一时——”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再不敢听他下面的话,言欢仓促地打断他,“今天的游戏您赢了,我应该为您提供服务的,我应该让您满意……”
佟诺林那里,挨近右边乳晕下方的位置,有一粒小小的,红色的痣。
平时不显眼,每当他动情的时候,紧挨乳晕的那粒小小的朱砂痣就会显得特别鲜明可爱。
这是只有季凡和他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季凡特别喜欢那里。
片刻后,言欢站了起来,“怎么能说是过分呢?您是我的客人,怎么要求都不过分的,何况,只是脱个衣服,是我的本分。”
他笑不出来,也没再强迫自己,当着季凡的面慢慢解开了腰带,把浴袍脱了下来。
匀称而漂亮的裸体,在灯光下白的发光,与在舞台的大屏幕上看到的别无二致。
为什么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亲手把自己送到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里来?
可是现在要跑也来不及了……
季凡在外面敲了敲门,“言欢?你进去很久了?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