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草民行事欠妥了,不该与朝中官员来往过密,长此以往不仅害了侯府,也会害了将军。”
“若是陛下想怪罪,草民毫无怨言,但求不要连累侯府!”
上方沉默许久。
“陛下圣恩,侯府上下莫不敢忘。”
“不能上战场,也可以在朝中寻个官职,你看看你二叔。前几个月,他与太子同去嘉城巡视,嘉城的城墙也是你二叔督建的,请了不少民间巧匠,不仅城墙坚固,还加了预防外敌的技艺在里面,太子巡视后赞不绝口,朕也甚为欣慰。”
“二叔是二叔,我是我,我没有二叔那般的能力…..这辈子最多就做个私塾先生。”某人淡淡摇摇头,“何况以我的身体,能不能熬过而立还是个变数,便也不愿想那未来之事了。”
好戏看不到最后,换成谁也不甘心吧。
“近日听闻你与霆飞走的很近?” 皇帝突然开口,只是视线并没有看向许巍然。
“将军…..不过见我体弱,便想传些强身健体的法子给我。换做任何西庭百姓,他也会做同样的事。” 他后知后觉地才想起将军大人的名字,毕竟他总爱戏弄般地喊着’将军’。
…
进去的时候,许巍然行了个弯腰的半礼,反正侯府嫡系也无需行跪拜之礼。
倒是皇帝一直在低头批阅奏折,似乎并未察觉到他,也没让他起身。
有人守着,闻大神医生气也没办法,只能先诊病了,片刻后,他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抱歉用这种方式请闻先生过来,我这朋友也是太过心急,如有怠慢的地方,抱歉了。”
闻有道:(我完全看不出来你有歉意。)
“你也别这么看着闻先生,也不怕闻先生分心。” 许巍然勾了一下熊霆飞的衣摆,见后者似还有迟疑,淡淡唤道:“……霆飞?”
“……绑他做什么?” 怎么连做坏事都这么光明磊落,将军大人居然掳劫良家妇男,想想居然很刺激。
闻有道很苦逼,作为一个三十多的大好青年,师从东庭圣山大长老,医术惊才绝艳,被世人称为神医,本该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结果他前脚刚到西庭游历,后脚立刻就被九皇子’请’到府上,说是给一名重伤女子医治。本来吧,医治的还算顺利,可那女子偏偏作死去外面吹什么劳什子风,内伤变成了肺炎,又花了他好大的力气给这女子调养。
他在东庭也是有头有脸的存在,皇室中人都会礼让三分,如今到了西庭被九皇子离刃半囚禁,不免有被侮辱的感觉。这几日,那女子身体渐好,九皇子也不再一心扑在此事上,门口的守卫较之前相对松散,闻有道直接放倒了院子里的守卫。 结果刚出门,就又一麻袋。
回府后,下人说熊霆飞已经在院里等了他两个时辰了。
一看到许巍然,将军紧绷着的表情骤然一松。许巍然视线向左,熊霆飞身旁放了个大麻袋,里面还有东西在动。
“随我来。” 那人单手扛起麻袋,许巍然挑挑眉,跟在后面进了屋。
回去的路上,男人一路低着头,直到走出宫门上了侯府的马车,那张看似忠君爱国、不卑不亢的表情才瞬间冷了下来。
太子再不收手,怕是真要伤了帝心了。
至于后面那段亮底牌的话,他就是想看看皇帝的态度。 小侯爷与慕容大小姐有婚约,私下又与骠骑大将军交好,大将军又是皇帝大力提携的人,然而二叔许茂才又跟在太子身边掺和,慕容二小姐又有意太子侧妃的位子。
”小侯爷,您稍等片刻,我去通报。”
“….多谢。”
许巍然站在御书房门口歪头扫了一眼,宫中的戒备似乎加强了不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以他的实力自然也能察觉隐在盲区中的暗卫。
最后皇帝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世子不必如此,霆飞愿意与你交往,想必也是看重你的品性,他人虽固执了些,直觉却一向很准。”
“以后,常来宫中陪朕说说话吧…..”
….
西庭帝王执笔的手停下,终于抬头看那下方高瘦的苍白男子,眼里似有赞许。
“……你倒是活得清醒。”
”至于与骠骑大将军来往…..” 许巍然少有的先行开口,“先前草民久居病中,听闻了不少将军伟迹,憧憬已久,才想着与这位传奇结交一二。 毕竟….先父也曾是朝中武将。”
“他孤傲得很,这几日却帮你说了不少话。…..看来朕确实忽略晋南侯府太久了。”
幽深的眼底,眸光一闪。
“陛下言重了,晋南侯到草民这一代本就无将相之才,不能为西庭开拓疆土,祖父与草民亦羞愧难安。…..是陛下不计前嫌,宽厚待人,不仅赐宫中御药,还遣太医为草民医治,身体这才稍有好转。”
“…..” 某人挑眉,自顾自站直了。不仅站直了,目光还毫不避讳落在上座之人脸上,旁边的太监看得心惊胆战,可是皇帝未发话,他也不敢申斥。
龙椅上之人看上去倒是面庞红润,或者说,气色好得有些过分了。与之相反的,是延伸到了后脑的白发,和执笔时颤抖的手指,虽然很轻微,但是宫里做事的都是人精,怕是已有看出来的了。
皇帝生病了,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那些丹药治不了他的病,但掺了能使气色提升的砒霜,同时应该也加了硫磺、赤石脂、金石等壮阳之物,能提高精气神,可惜都是在透支身体原本的机能而已,何况还有剧毒,一旦用了便不能停,产生依赖性的身体若是失去后续药物,高堂广厦便会轰然崩溃。
将军大人先是怔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又凶又古板的黑脸上’轰’的就红炸了。
“有事叫我。” 难得看将军大人有点落荒而逃,皇帝那个称呼他一直想试试,没想到效果这么大。
某人兴致盎然欣赏完,又转回头:“让闻先生见笑了,您继续。”
路上颠颠簸簸,早饭都要吐出来了,好不容易见了光亮,又要给人看病。这些粗鲁的西庭人,闻有道有一种想掀桌的冲动。
“闻先生这一路到西庭,也是风波不断啊。” 结果还没开始出苗头,被他把脉之人凉凉的声音就传来了,九皇子那只狐狸好歹还表面上笑眯眯的跟他客套,面前这位说话倒是轻声细语,可是这股风平浪静的感觉怎么就令人瘆得慌呢?
更别提旁边还有个跟座山似的男子居高临下盯着自己,那脸….太凶了。
门关上后,熊霆飞把那麻袋往地上’哐当’一放,里面的东西’哎哟’叫了一声,看来是个男人。
”这…..?”
熊霆飞面色如常开口道:“神医闻有道。我让人在九皇子府盯了几天,一出现就绑了。”
….私下他还和无双阁七皇子、九皇子有牵连。
我们的宿主大人真是搅得一池好浑水,系统在后面想想都嘴角抽搐。
不过目前看来皇帝还不会动侯府,倒不是因为仁慈,只是因为许巍然已经把利害撇得干干净净了,许茂才要做什么,依附谁,与他晋南侯上下无关,皇帝就是在等他一个态度。
皇帝想做什么? 莫不是真想把这冰封之下的鱼一网打尽?
…..倒不是不可能,帝王心狠起来。怕是真要变成孤家寡人了。
“您随我来。”正想着,那通报之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