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的选择是对的,我以为我追随的人是正确的,哪怕他变得卑鄙,变得不择手段,我都没有去怀疑过。”
“小曦,你没有——” 弟弟的记忆根本没有问题,这令秦子夜产生了一种奇怪且不好的预感。
”可是,哥你知道吗,我错了,我又做错了.....“ 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少年抬头,清澈的眼睛木然看着前方,泪水不停地滑落,
“那个恶心的男人靠上来时,一巴掌就令我喉头血腥,再怎么抵抗也无能为力。也对.....是我自己破坏了少爷的计策,是我活该,......我根本不配被那样的少爷救。”
“小曦......?” 秦子夜也感觉到子曦的状态不对了。
"门打开了,刀割在少爷的手腕上,那些痕迹,一辈子也忘不了。“
“走的时候,我偷偷回头,看见他站在窗边,手心上站着一只雀鸟,” 少年的声线轻柔而向往,“那鸟儿黑黝黝很丑,但是少爷没有露出任何厌恶的表情,或者使用驱散的手段。”
只是淡淡摇摇头,轻道,笨鸟。
也就是那一刻,秦子曦仿佛变成了站在他掌心的鸟儿,再也走不了,也舍不得离开了。
“董事长放心,” 秦子夜背脊挺直,双眼清亮,似乎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整个人气势都变了。
“绝不后悔。”
手机在响,秦子夜接通了电话。
对面是许阜景冷漠的声音: “不走了?”
“是。”
病房里,秦子曦因为剖腹产伤口还在愈合不能动作太大,所以都是秦子夜在负责收拾行装。
“小护长得跟少爷真像。” 秦子曦突然喃喃道,“再过几年,也许和小时候的少爷长得一样......”
收拾衣物的手顿了顿,秦子夜回头,弟弟黑白分明的眼里,有些雾蒙蒙的异样感。
“你也感觉到了对吗?” 秦子曦声音有些鼻音,“.....就像小时候,你明明很喜欢少爷,可又因为少爷的态度不敢靠近,甚至发脾气; 可当少爷主动靠近的时候,你又会害怕想逃。“
“......可是哥哥,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们俩,永远,只会喜欢上一个人。”
双胞胎,并不代表会喜欢上一样的人。可是他们喜欢的,却一直是那个人。
许巍然什么都没问,而秦子曦却默默地在做,这样特殊的相处方式,却诞生出一种无声的默契。
"....."
弟弟一点点诉说着过去和现在的细节,秦子夜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只觉得整个人手脚冰凉,脑子里仿佛炸开般嗡嗡作响。
“小曦....你到底在说什么?” 秦子夜有些僵硬地站起身,心口剧烈的跳动令他害怕,因为感觉到,弟弟接下来的话,或许会改变他一直以来的坚持。
少年脆弱地收紧自己的双臂:“哥......少爷,从来就是许巍然啊.....”
从来,就只有许巍然。
一般人催眠以后的认知与正常人并不相同,诚如陆辕的宠物化,萧清泽的意识清醒、但无法行动。但不管如何,催眠里的一个指令,却是极度单向的引导,他不认为秦子曦的忠心会因为自己三言两语而转舵。
自己的催眠等级不该轻易失败,除非秦子曦恰巧遭受到更大的精神冲击。
许巍然没有揭穿,他用‘性’刺激对方,用亲情试探对方,用放他走的行动来测试对方的心思。
也就是在那时,无关乎许巍然后来的暗示,秦子曦真正想起了少爷的相貌。
那个人的举止,喜怒的样子,无奈的迁就,可他再也没有勇气去揭穿。
因为他是帮凶,是害少爷丢掉腿,失去许氏地位的帮凶。
医生的话令秦子夜彻底愣住。
…..
回病房的路上,子曦一直没开口,秦子夜心里扑通直跳。
许巍然在催眠的时候,说了一句和当年一样的话。
他说,不准哭。
刹那间的震动甚至阻碍了催眠的进行,记忆里那人高大的背影,满身的鲜红,苍白高贵的面容,冷静睿智的目光,以及那个曾经懦弱幼小的自己,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了眼前。
那些匪徒的威胁逼迫,阴险狠毒,在那个男孩面前却如过眼云烟般不值一提,血的鲜红色,仿佛一张网蔓延在秦子曦的脑中,哪怕千帆过尽,再回忆起来也觉得触目惊心。
”我不想拖他的后腿,我想下次见到少爷的时候,成为一个能为他所用的人。我想得到少爷的赞扬,所以不管是多艰苦的任务,我都愿意去。” 少年的声音很平静,却不知为何凝聚着强烈的凄凉感,“他让我偷资料我就去偷,他让我监视我就去监视,哪怕困难重重,我也愿意。”
那一道道伤疤,割在他心里,只有留在少爷身边,兴许才能愈合。
“我记得....记得孤儿院失火的时候,即使危急关头,少爷也没有松开我的手。”
“被那群人绑架到一个偏僻的仓库,是少爷蒙蔽了敌人的思维,才让我暂时脱险。”
说到这里,少年消瘦的肩膀突然颤抖了起来:“可我也想起来,当初只因为我一句不懂分寸的称呼,令少爷的苦心前功尽弃。”
“.....子曦?”
“小时候,少爷一直很受动物的喜爱,”秦子曦仰头看着窗外树上来回蹦跳的一只红鸟,“那天我去找他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
秦子夜一怔,突然知道弟弟在说什么了。
“巍然给你们的财产足够吃穿不愁了。现在不走,就永远走不了了。”
“别后悔。”
面对雇主残酷的质疑,青年抬头看向病房里,那个男人双目紧闭,胸口起伏轻微,整个人死气沉沉,唯有身侧瘦削的手掌被弟弟藏在手中,温暖着,感受着。
不管小时候还是长大了,即使以前被二少爷误导,二人的忠诚和报恩心理始终没有转化为爱情,即使执拗如秦子曦,也只是在迷茫和忠心之间徘徊。
......
小护被许氏的人先行接走了。
即使被男人玩弄,戏耍,赤身裸体压在门上交媾,他都不曾觉得心境如现在这般慌张。
一直以来搁着的那层面纱被捅破,可以心安理得讨厌、抵触、逃离那个人的理由,突然没有了。剩下的只有迷茫、慌乱,以及对那个沉睡在病床上人无端加剧的心跳,和掩盖不住的关切。
少年的眼泪一直在掉落,顺着脸颊下颚滴在棉质的病号服上,转头看着宛若雕像般僵住的哥哥,一双朦胧的泪眼下绽放着悲凉的笑容。
二少爷,用手上虚假的刀疤,若即若离的伪君子态度,骗了他五年。
发现真相的秦子曦如何能不自责,不羞愧, 他安静地呆在许巍然身边,每看到少爷伤残的腿,心里的痛楚就多一分。少年主动地在床榻间迎合讨好,沉默地处理掉几番潜入的暗探,哪怕双手沾满血腥他也毫不在乎。
只奢望少爷有一日知道真相能原谅他,别赶他走。
就像他说的,曾经给过机会,但是要珍惜。
没有莫名其妙的宠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
而秦子曦,没有做错选择。
少爷明明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却什么也没说。
在催眠后,许巍然第一次问秦子曦,少爷是谁,秦子曦的回答居然是‘许巍然’。
他从来没有这样暗示过秦子曦。
医生说,子曦没有被催眠,不仅如此,似乎他的心结也已经解开了。
是什么时候,到许巍然那里之前,还是之后?
他不敢问,问出口,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