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超看上去身体很好,是什么病,竟然拖了这么久才痊愈?他只字未提。
信的最后,杨超问,“你还会来龙坟山吗?盼回。”
苏文彬第二天就给他回了信,“我想我能找到办法。”
他试了试坐在左边——这样更接近平时摆放热水瓶的位置——然后起身去够到热水瓶,往茶壶里倒入热水。
他又坐回椅子里,盯着灯泡看了几分钟,直到视野有些眩晕了。
苏文彬往两个茶杯里都倒满了茶。
“月底。你信上说的那些,挺有意思,跟讲故事似的,到时候——”
“到时候我带你转转,海东发展得很好。”
“嗯,”杨超在电话那头笑了笑,“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挂了,后面的人催我了。”
“是……用你夹胸口上那钢笔写的么?”
苏文彬讶异于杨超竟然记得他习惯在胸口的口袋上夹钢笔这个细节。这个问题稀松平常,却又那么奇怪。
“不……不是,是另一支钢笔,”他又再次问,“杨超,你有什么事么?”
苏文彬也在其中。他还穿着秋天时那件灰色的夹克衫,胸口夹着钢笔。
勘测小组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们没有在县城的饭馆停留,一个个都饥肠辘辘。这个点,睡得早的都歇了,再生火起灶也不现实,村支书就近敲了几家门问谁方便准备些吃的。
一碗汤面掺着肥瘦相间的肉丝,第一个放到苏文彬面前,码着切得细细密密的咸菜看着就很爽口。
“我是杨超。”
“哦、哦,杨超,你好。”
“诶。”
那个春天,海东格外潮湿。细密的春雨蒸腾着午间乍暖还寒的热气,宛如执笔写信的人手心的汗。
龙坟山位于内陆高原,是没有这样绵绵的春雨的,而这个春夏之交,从海洋吹来的东风却也没吝啬那一点湿润。
俩月前新上任的村支书热情招待了地质研究所的勘测队伍,一共四人。
在月底之前,他常常不经意地重复做这件事,可是月底过了,杨超并没有来。
二月中旬,苏文彬再次收到了杨超的信,信里说他病了一场,这两天才刚刚好全,“所以就不去海东了”。
苏文彬心里紧了一下,随即空落落的,马上又被担心填满了。
苏文彬也笑了。
他推了推眼镜,回到会议室继续和同事讨论起来,抛出几个问题,同事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指指他胸口的钢笔,说不愧是名师出高徒。
回到宿舍,苏文彬将本来就井井有条的房间收拾得更加一尘不染,在两张椅子中间摆上一个茶壶,两只瓷杯。
“我在海东有个远房亲戚,知道我爸妈的事了,叫我坐火车过去住一段时间。正好还没开春,不那么忙,我……”
不知道是记忆失真,还是电话线传来的声音失真,杨超的声音有些哑,似乎不像苏文彬记得的那么洪亮。
“具体什么时候?”苏文彬问。
“欢迎。”
苏文彬抬起头,在氤氲水汽里看到了杨超。
“你……有什么事吗?”苏文彬在狭小的秘书室里压抑着喘气声,看着被掀开的电话罩布转移注意力,“我给你回的信,你收到了吗?”
“看了,”杨超说,“你的字真好看,秀气,又清楚。”
“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