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他都蔫巴巴的,全然不像早上听说要出远门时的兴奋。钟御去了属峰做临行前的打点嘱托,留在峭春寒的宸曜倒是一眼瞧出小师叔不开心的缘由是什么,可他一个小辈也不好多劝,只在师尊回来时忙小声提醒道:“您多哄哄小师叔。”
这要怎么哄?钟御也没太有辙,这还是头一次碰上小狐狸闹脾气这么久,试着跟他说了两句话也爱答不理。
直到晚上,钟御刚躺到床上还没阖眼,一只狐团子便挤进他怀里。
“……哼。”
被抛下的小狐狸努努嘴,气得把专给钟御备好的四象囊往地上一扔,也跟着摔门而出。
仓库内重新变得昏暗寂静。
他懒得再费口舌争辩两人的关系,打发师妹:“你回去吧。明日辰时三刻于峰内传送阵汇合。”
“行吧,我也回去简单收拾下,就不打扰你俩谈情说爱了。”连璎抓住一切机会当一个合适的助攻,挥挥手道:“小师弟明天见!”
“师姐再见!”
峭春寒是冷的,钟御的身体也比常人要冷,苏深灵却觉得此刻手心滚烫,且逐渐坚硬。
他稍稍直起身,慢慢靠了过去。头一歪,额前碎发滑落,异色双眸里是浮动的星。
“阿御师兄。”他呼出的热气全喷在了钟御的下巴上,轻轻柔柔的:“你硬了哎。”
他斜眼觑着钟御一言难尽的脸色:“看在你是师兄的份上,我给你这个面子吧!”
钟御:“……”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兄?
“你……唔。”
“……让你摸。”
所以,他选择妥协。
话一出口,钟御有些懊恼。
同样一双纯净的蓝绿异瞳,化作人形时,却似乎又显得幽深。
钟御抬眸对上,微微怔住,扶在少年后腰的右手不由收紧。
“我——”
“才不是!”小狐狸气呼呼地反驳:“都是因为你!渣男总惹人伤心,我就是典型的受害者!”
钟御哭笑不得,这小狐崽子都从哪学到的这些情感道理。
苏深灵还没完,粉色小肉垫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胸膛:“你休想否认!要不然——”
她知道,师兄怪她可不是因为那句马屁,而是前一句和小师弟插科打诨的“闹分手”。
可看看眼前——师兄把蹲久了腿麻的小师弟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缓着,这黏糊劲儿、宠溺劲儿,他俩要没谈恋爱,说出去谁信?
“轻装简从。”钟御抬手,拇指擦去小狐狸脸上无意沾到的灰尘,颇感无语:“带那么多东西,不麻烦吗?”
他板起脸训斥道:“不许拿床撒气。”
苏深灵更委屈了。
这破峭春寒的床又冷又硬,砸得他手疼,钟御都不关心一下,只在乎床有没有事!
苏深灵不服:“怎么就胡闹了?摸我尾巴的是不是你?我现在摸回来顶多是扯平!”
他说得有模有样,可在钟御听来全是歪理,依旧拒绝得强硬:“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不给就不给!”小狐狸气得脸颊都鼓起来,圆润蓬松的身子一转,撅起屁股朝向他:“小气鬼!渣男!以后你想让我摸我都不摸!”
“我也没有要赶你走。”
气氛僵持,四下只有小狐狸低低续续的呜咽声,他无奈叹道:“你想怎么样才能好?”
小狐狸正趴在他腿上埋在爪爪里哭泣,闻言耳朵倏地一动,扬起小脑袋,泪眼汪汪地确认:“我说了你就能答应吗?”
“你冷静点。”再怎么发怒实力的悬殊不可忽视,钟御轻松将小狐狸从自己的脸上提溜下来,坐起身,按住小脑袋牢牢禁锢在胸前:“你又怎么了?莫要瞎说,我何时有……睡过你?”
小狐狸头动不了,后爪在他腹部使劲蹬着表达抗议,恨恨道:“好啊你,果然不认账!这半个月你不是一直和我睡觉吗?你凭什么说不必当真!假的,都是假的!骗子!渣男!”
他气得一口咬住面前那块健硕的胸肌,抬起双眸委屈又气愤地瞪过去。
小狐狸没说话,脑袋垫在他胸前,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挠着他的腰侧。
就寝时穿着单薄,钟御被尾巴尖挠得痒痒的,不自觉伸出手去一把握住。
小狐狸登时炸毛跳起:“你放手!”
苏深灵蹲在小仓库里,铆足劲儿往四象囊里塞东西,半个时辰过去竟装了整整四个。
眼看他拿出第五个四象囊准备忙活,连璎立在门口笑着打趣他道:“小师弟,你这是和师兄闹分手,要转移财产?”
“嗯?没有哦。”苏深灵侧过身,一一指给她看:“吃、穿、用、度,都是必需品。这一次我们出远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师姐放心,我把你的那份也准备好啦!”
这半月以来他们都是这种就寝方式,这小狐狸惯会用可爱的小兽形态哄骗他放松戒心。
钟御心上忽然一阵轻松,他还以为小狐狸心情不好今晚就不愿挨着他了。
“还是在生气?”他捏捏小狐狸的小脑壳,柔顺的皮毛手感极好。
只不过片刻,门“啪”的又开了,小狐狸走进来,委委屈屈地拾起地上的四象囊揣进怀里。
好过分。平时被拒绝或挤兑也就算了,可现在他还在任劳任怨给钟御收拾行囊呢,这态度和拔叽无情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苏深灵越想越气,等他意识到是自己上赶着要帮忙而非钟御要求时,这股子气又变成细细疼疼的心酸。
等人走后,苏深灵才转过脸来,羞涩问道:“阿御师兄,师姐说的那些……”
“不必当真。”钟御及时打断,转身便走,看不出喜怒。
转眼间,仓库里只剩下苏深灵一人。
“不麻烦呀。”苏深灵弯腰从地上抱起一堆四象囊,看着他,笑得眼睛弯弯:“我怕你要用的时候缺嘛。”
“呜呜呜有老婆真好,我也想有老婆。”连璎在一旁不嫌事大地瞎起哄,假意啼哭抹泪。
钟御:“……你闭嘴。”
钟御不动分毫,只有眼珠缓缓转动。
他垂下眸,少年的表情纯真又无辜。
刚要怼回去的话语被一道不轻不重的刺激堵在嘴边。
身体瞬间变得僵硬,钟御深吸一口气,偏过头去目光四处逃散,喉结艰难滚动。
苏深灵慢慢揉捏着手中沉睡的巨物,一点点将它唤醒,眼睛却紧紧盯着钟御的脸,不肯错过他一丝神色变化。
他是不是投降得太快了?
苏深灵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但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扬起下巴双手抱臂故作矜持道:“哼,我都说了你想让我摸我也不摸。不过——”
他试图辩解。
“可以……”
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他,都是徒劳。
面前白光闪过,娇小的狐团子消失不见,漂亮的银发少年跨坐在他腿上。
“你现在这样,抱着我,又算什么?”
少年红唇微张,眼眶红红,质问的语气不似先前那般激动,却让钟御恍然间失去招架之力。
他安分了下来,只是又哭了,雪团似的身体一耸一耸的。
钟御头疼。
他一手把狐团子捞到怀里,不顾小短腿的挣扎,捏住他的后颈迫使他抬起头,尽量缓和语气:“就这么爱哭?”
“咚——”他挥起爪爪,狠狠拍着床板。
着实是气得不轻。
钟御纳闷,这小狐狸哪来这么大的脾气?莫不是平日太惯着他了?
“……你先说。”
钟御隐约觉得不妙,下一刻就见到小狐狸变脸似的,委屈悲伤统统不见,挠着他的大腿小声羞涩道:“那……我想摸师兄的大叽叽。”
“?不可。”钟御不假思索脱口拒绝,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简直是胡闹!”
钟御吃痛,轻哼一声,气笑道:“好个混淆是非的小狐狸,这个睡觉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还有,不是你非赖在峭春寒不走?不是你非要与我同卧一榻?”
他认真讲理,小狐狸却不爱听,眼泪啪嗒啪嗒掉落,控诉道:“你现在又要赶我走……呜呜……你摸我尾巴,你故意……撩我,还赶我走……”
钟御这才发觉刚才的无心之举是个错误,想起小狐狸说过的“耳朵和尾巴只有仙侣能摸”,他松了手,心虚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爪子拍上钟御发懵的脸:“渣男!放手!”
钟御:“?”你再说一遍那个词?
苏深灵立即收回尾巴,小爪子使劲怼着钟御的右半边侧脸,把他的头按到变形的枕头里,少年音因带上哭腔而发糯:“渣男!钟半仙!你和老头子一样!睡完不认账!”
连璎一听,喜上眉梢:“还有这等好事?以往出门都是瞎凑活,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享受这种装满行囊的富裕感。”
她瞟见钟御从院中走过来,忙转身抱拳拍了一个大大的马屁:“多谢师兄,让小妹沾了福光。”
“休要胡说。”钟御不咸不淡地责斥一句,连璎撇撇嘴,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