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御师兄。”
小狐狸糯糯开口,清脆的少年声带上点奶音。
对面,钟御睁开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沉默间,两人重新回到峭春寒。
苏深灵窝在钟御怀里,一路上温暖又安全,真就睡迷糊过去。
院子不大,只有一进,总共三间屋,左厢仓库,右厢是宸曜的房间,剩下中间正屋便是钟御的住处。
钟御垂眸不语。
其实仔细想来,每次这小狐狸发脾气都是被招惹在先,要真是他的错也都会认下,倒也不是太过无理取闹……
“阿御师兄,你要习惯抱我人形状态哦,这样以后我们双修时……唔唔唔。”
你找死!你有病吧?
这种晨起的正常反应他是知道的,可总归忍不住胡思乱想、心猿意马。
看啊,钟御把他抱到床上还和他一起睡,这赤裸裸的打脸行为,看来昨晚说的不喜欢他也作不得数嘛。
“是吗?”钟御轻笑出声,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苏深灵还是第一次见他笑,一时竟看呆了。
“醒了就起来。”
钟御示意他下去,好在苏深灵没有起床气,呆傻乖巧地将手脚收回。
然而大腿在刚挪动一下时,又停下了。
钟御斜眸看去,少年正趴在他胸前睡得正酣,左边的狐耳被压变形,脆弱得像是要折掉。右手横搂过他的腰,大腿也不安分,挤进双腿间,像镶嵌在他右半身一样。
钟御心里生出淡淡后悔,这纯属挖坑给自己跳。
“唔……”
翌日清晨。
钟御是被压醒的。
天色乍明,他缓缓睁开眼,适应片刻光亮后,试着动了动身子。
其实早在苏深灵能旁若无人进入只有他和重离子才能解开的结界时就该想到,他身上的灵力气息必定与他们二人之一有关联。
这种冲锋式的发展,他不禁怀疑未来是否真会如苏深灵所愿两人真的结契。
钟御当即被自己这想法吓得一个激灵。
钟御本能地双手接住。
“这样就暖和多啦。”白毛小狐狸拱着小脑袋,在男人胸前蹭来蹭去,懒洋洋的,几乎要立马睡着。
“阿御师兄,我沉吗?”
他这个师门,不,大胆点,是整个宗派基本都是不太着调的,钟御算是其中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不过有一点是其他同门都无法与他作比的疯狂——钟御护短,极其护短。不止是环月峰,归衍宗任何弟子,哪怕只是一个地位最低的外门弟子,若是为外人所欺,钟御得知并查实后都会第一时间提剑杀去。
也正因如此,归衍宗每年本不富裕的财政收支更是雪上加霜。
灯火昏黄,拉长桌上摇摇晃晃的团影。小狐狸窝在那儿,已经睡熟,也不知是哭晕的还是被自己闷晕的。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狐团子。
峭春寒的夜晚总是太冷,小狐狸一入他怀便又往里钻了钻。
无人应答。
苏深灵的眼泪又不争气地啪嗒啪嗒往下落。
他真的不爱哭,可自从遇见钟御,这一天都哭了三回,比他一年哭的次数都多。
“当然不是。”钟御发现这小狐狸有够稀奇,记吃不记打,也不想想他做这些事之前都是怎么惹到他的。
“换一个人我也会这么做,无关情爱。”
他毫不委婉道出真话,苏深灵即便不想面对也只能被迫接受。
“不是这个问题,我不愿与你同榻。”
钟御平静回道,苏深灵却在听到后身体一僵。
抬起的小脑袋缩了回来,垫在爪爪上,他沮丧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他下意识地想拒绝,但不知为何又没说出口。脚步渐渐放缓,钟御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深灵在看清他变更的方向后十分高兴,这是去峭春寒的路!
夜间的峭春寒比白天寒气更甚,苏深灵一入结界内,就嚷着冷。
苏深灵有点不高兴:“你真不睡觉嘛。”
“不睡。”钟御拒绝得干脆:“而且,床被你占了。”
小狐狸不服:“我那么小一只,能占你多少空当?”
苏深灵被放到床上时,勉强撑开眼皮扫视了一圈。
简朴,非常简朴,整个房间都灰扑扑的,除去窄小床榻和几张竹木桌椅几乎没有其他家具。
但他此刻没精神在意这个,只在看到钟御在对面软榻上要打坐入定时才有那么一丝清醒。
钟御在这张嘴说出更了不得的话之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
还有,他收回刚刚的评价。
*
苏深灵贴心问道,钟御刚伸出去不自觉想要撸小脑袋的手僵在空中。
他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这话你应该骑在我头上时问。”
“对不起啊。”小狐狸难得真诚道歉,摇尾巴都不似刚才那般欢快。
然后下面这句话立马将他的异想天开打得粉碎。
“那真是抱歉,只有我顶你,我没感觉到你顶我。”
苏深灵:“?”
惺忪的睡眼迅速清明,他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小小的吃惊“哦”型。
“阿御师兄!”
小狐狸白嫩的脸颊上飞上两片红晕,抖抖耳朵羞涩道:“你顶到我啦!”
小狐狸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咕噜声。
他晃晃脑袋,打了个哈欠,稍稍抬头,看到被压在身下的钟御。
“……阿御师兄?”刚睡醒的小狐狸太懵,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更不知道钟御为什么会睡在他旁边。
很好,右半边完全麻了。
他侧过头去,果然瞧见罪魁祸首整个人都缠在他身上。
苏深灵这种行为很好理解。夜里睡觉时觉得热了,变回人形,过一会儿又觉冷了,便抱着旁边的人取暖。
诡异地,他觉得峭春寒有些冷。看着在被窝里不再缩成一团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狐狸,他竟也想像凡人一样睡上一觉。
别的不说,这睡相还挺有感染力。
*
想来他不自觉地想照顾小狐狸应该也是出于这种手足情谊吧。
钟御撸了一把他小师弟的毛毛,回想起今日的遭遇。
真的比话本里还要起伏跌宕。早晨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晚上是夜闯他醴泉池的小淫贼,现在倒好,又成了他的小师弟,还能正大光明睡在他床上。
“何必逞强……”
他摇头轻叹,将小狐狸重新抱回床上,想了想,还给加盖一床几乎没用过的被子。
或许做这些事情,等人醒来又要自作多情误会一回,但钟御并不认为是多余的举动。
怕哭声吵闹钟御又要说他,苏深灵努力压住哭嗝,小脑袋埋得深深的,眼泪全糊在柔顺滑亮的毛发上。
过了好一会儿,那点细微的声响渐渐消失,整间屋子再次归于沉寂,偶有室外寒风渗透进木窗发出尖细的嘘声。
钟御蓦地睁开双眼,朝桌子的方向看去,悄悄下了榻。
不难过是不可能的,比起闹脾气整只狐更像是直接蔫掉。
突然,他跳下床,“哒哒”小跑到外间的木桌上,大尾巴拢住全身,缩成一个小小的雪白团子,连眼睛都藏了起来。
“床还你。”毛绒堆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钟御纳闷,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因为——”
高扬的语调硬生生止住,小狐狸撇撇嘴,一件一件数给他听:“你送我手帕,给我用清洁术,在老头子冲上来时你护在我前面,还把我带回来睡觉,难道这些,不是喜欢我吗?”
“阿御师兄,我好冷啊。”
钟御眼珠上翻,对着一路走来不知不觉骑到自己脖子上的少年无奈道:“你先下来,行吗?”
苏深灵眨眨眼,“砰——”变回原形从男人脖子上一溜滑到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