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御:“……”大可不必一喊我就吐。
他皱起眉,严肃训斥:“连璎,宸曜,你们又饮酒了。”
“嗐,嗝,小酌,小酌。”
“师尊!师尊您出什么事了吗!”
突然,两道急吼吼的嘶喊之声从外界响起,一男一女,由远及近。
钟御听清声音来源,一扬手,解除醴泉池的周边结界。很快,两个模糊的身影闪现到眼前。
“闹够了就家去。”
钟御再次下达逐客令,正闷闷不乐给重新干燥蓬松尾巴撸毛的小狐狸手上动作一顿,心头气更盛,小声嘀咕:“就不。”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说是“剑不留情”,又不可能因为单纯厚脸皮就真对他动粗。
苏深灵:“!”这听声音就怪疼的。
宸曜喜极而泣,重重磕头:“师娘好!”
天呐,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几十年!从此以后,师尊要顾家,就再也不能天天管着他了!
连璎完全沉浸在一朝暴富的喜悦之中,再看向苏深灵时就像是在看一座人形金山,偏偏嘴上还要真挚深情地谈感情:“嗐,我说师兄怎可能轻易受伤,原来是你们小情侣的情趣呀。”
她一转头责备起钟御:“师兄,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哈。怎么不早点带嫂子回宗门呢?不能因为嫂子太漂亮你就小心眼藏起来啊!”
她这话说的极有技巧性,既不动声色地夸赞嫂子美貌,又表达了全师门对嫂子的热烈欢迎。
苏深灵也大致听明白了,结合白天对这位女剑修的了解,他精准概括这场碰瓷的目的——讹钱。不过他还是正经解释道:“钱我有,但你师兄不会得病。本仙是仙,不是妖!”
连璎一听他这措辞心道不妙,怕是讹钱有点困难,正苦苦思索再找个其他理由,又听他道:“而且,我和你师兄,没有恩怨。”
苏深灵抱着尾巴别过头去,半是生气半是自傲道:“我是来寻他与我结契的,不是寻仇。”
话音渐消,他知道,任何借口在此时看来都十分可笑。
钟御默默望过来,摇摇头,无声叹气。
到底是个不成熟的狐崽子,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钟御:“……”谢谢你们提前为我哭丧。
他掏出一块帕子,扔在丢人叔侄俩身上,嫌弃道:“没个正形,快起来。”
“我不!”连璎态度坚决:“师兄你不发病我就不起!”
钟御垂下眼眸,不想作答。
连璎伸头看看牙印的形状,再侧过身看看后面站着的小仙狐,一看再看,蓦地,恍然大悟。
她往地上一摔,倒在钟御脚下,突然掩面嚎啕大哭起来:“师兄啊,师兄,即便你是合道后期极寒道体,但被狐狸咬一口也撑不住啊,你要是恐水症发了,我们师门可怎么办啊!”
满是醉意的眼底霎时闪过几丝清明,她压低声音急切问道:“师兄,你是何时结识这位仙友的?”
钟御一眼就看透他这个师妹的如意算盘,冷冷回道:“不是朋友。”
连璎:“?”
她转过头面向钟御,双手抱拳,闭眼瞎吹:“定是师兄新养的灵宠。了不起!灵宠都化形了!不愧是师兄呕——”
钟御:“……”你觉得你有资格说宸曜吗?
怕小狐狸又要闹脾气,他见机解释道:“他不是妖,也不是灵宠,是青丘仙狐。”
那边,宸曜蹲在地上刚吐过一轮,晕晕乎乎间看到钟御身后站着一个陌生人,再仔细一瞧,不得了,还有耳朵和尾巴。
他大惊失色:“师尊!有妖!”
杵在一旁默默看戏的苏深灵:“?”
才起来的那点同情心立马被一句“钟半仙”扼杀在襁褓中。
钟御没了耐性,拉着人翻身上岸。水波扬起,一阵天旋地转后,苏深灵瘫坐在地上,而立在眼前的人早已穿好衣衫,一丝不苟,居高临下冷眼相看。
对方衣着整齐,而自己头发、衣裳全部湿掉,身上还在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好不狼狈。
连璎不在乎地摆摆手,又拍拍一旁的宸曜:“今夜月色,不错,我与师侄,月下对饮,甚是畅快,然后我俩……对,我俩搁后山比剑呢,突觉你这情况,不对,师兄你呕——”
“……”
钟御:“你闭嘴吧。”
苏深灵定睛一看,正是白日带他上山来的宸曜和那名女剑修。
那女子刚立住身形便开口道:“师兄呕——呕呕——”
宸曜一慌,连忙上前扶住:“师叔,你没事吧!师尊您呕——”
场面再度陷入僵局,钟御低头沉思有没有方式能联系到仙界青丘把这小狐狸带走。
还有在想到办法之前,这小狐狸的处置安排,不能任由他在归衍宗内乱晃……
“师兄——!师兄,你把结界解开啊!”
他反手掐了个诀扔过去,苏深灵只觉身上一轻,湿淋淋的身体瞬间变得清爽干净。
他心情更复杂了。
两次都是这样,他可算是看清楚钟御的真面目。先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看似是对他好,实际是更高级的羞辱方式……
一时间,叔侄俩各怀心思,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求同存异地树立了共同目标——一定要把钟御嫁出去!
这笑容太瘆人,苏深灵被吓得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又被两人眼尖发现及时拉住。
“师嫂——”
小狐狸已经被人类的心机绕晕,钟御听不下去了,适时打断她:“休要胡说八道!我们不是……”
“什么!我有师娘了?”
一旁醉醺醺的宸曜突然惊醒,呆滞瞬间转为狂喜,踉踉跄跄也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下。
连璎:“!”
她大喜过望,一把推开醉晕过去的师侄,直接扑到苏深灵面前,又是那紧紧握住对方双手的动作,万分激动:“师嫂!师嫂好!”
钟御&苏深灵:“?”
钟御:“?”什么玩意儿?
连璎装模作样地擦擦眼泪,又转向一脸懵住的苏深灵,言辞切切、情意拳拳:“这位仙友,吾等不知您与家兄有何恩怨,但事已至此,如若家兄撒手人寰,这环月峰与废掉无异!所以,这治疗费您看……”
说了半天,可算是说到正题上,连璎紧张又期盼地看着苏深灵,全然不顾旁边师兄脸有多黑。
突如其来的场面变故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懵,连璎却似是觉得还不够触动,拽着旁边发愣的宸曜一起趴下,继续哭:“师兄,你看看宸曜,他还那么小,不到一百岁,你不能抛下他不管啊!”
说着,她暗暗在师侄的胳膊上使劲拧了一圈。
宸曜的眼泪也瞬间下来了,泣不成声:“呜呜呜师尊……”师叔她掐我qaq。
“不对啊,怎么能不是朋友呢?大半夜都跑到你这醴泉池了怎能不是朋友呢?”
连璎急了,抓住钟御的手死死不放,恨铁不成钢:“师兄啊,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俩得是朋友啊,这不是朋友不……”
她遽然收住话音,发出疑问:“诶?师兄,你这脖子上牙印咋回事?”
空气沉寂一瞬,混子叔侄齐齐倒吸一口气。
宸曜年轻,没见过啥世面,话都结巴了:“是仙,仙……”
连璎一巴掌把小师侄拨到一边去,激动欣喜地拉住钟御的手,重重握住。
有事吗?一天之内,他被质疑外表、性别、修为也就算了,现在连仙身也被猜疑!
是可忍孰不可忍,苏深灵怒了,几步上前欲说理,但见女剑修一抬手,对着宸曜脑门就是一个暴栗。
连璎怒道:“你是归衍宗的弟子吗?什么妖!你闻到他身上有妖气吗?”
就是羞辱,苏深灵认定如此。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捏了个清洁术,可指头都绕僵了也没发挥出一点效用。
夜晚寂静,只有几声断续的虫鸣鸟叫,苏深灵却觉得钟御看他费力捏诀的嘲讽眼神也化为有形实质的嘲笑声。
小狐狸眼眶更红了,连凶人的话都没了先前的气势:“不准笑我。我会清洁术,我,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