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_西贡小姐_废文网手机站
返回

西贡小姐

首页
7(1 / 2)
最新网址:m.feiwen5.com

不能解决莱昂少爷的性欲需求问题让他很焦虑,他是莱昂的爱人,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事实上是他操心过头了,在西贡,莱昂很快就学会了招妓。

/

1915年,彼时西贡已经被法国人占领半个世纪了。

“那好,那就不跟他说。”

我跟你一样讨厌父亲。莱昂笑着亲了亲他,他们不愧是亲兄弟。

阮委屈地告诉莱昂少爷他今天在厨房切菜的时候把手指割伤了。莱昂不知道这码事,因为他今天没有上桌吃饭。在巴黎和永隆的时候,他都是跟莱昂少爷一样在坐在饭桌上吃饭的。在西贡,规矩变了。

莱昂想,他就像一头牲口一样。阮趴跪在床上或者地板上的姿态,像一头沉默的母骡子。

安南情人一走进卧室,他就按死台灯,令情人走进黑暗里。

拉上窗帘了,透不进一丝风一丝月光,浓厚的黑暗里,莱昂坐在深而宽的扶手椅上,保持沉默。

可是我的——莱昂少爷想了一下措辞,我的仆人住在哪里?

印度管家体贴地说他会安排那个安南人住在外面,绝不会让仆人影响到房子里面的主人。

/

面对娇小得像鸟儿一样的安南情人,他无法克制自己产生暴戾的色情欲望,当莱昂握住那一把头发,当黑发乖顺地被他握在掌中时,突然有一瞬间的幻想,期望能薅着那把头发,把阮从凳子上拖下来。

/

白人少爷爱上了打猎。被哲学艺术和诗句驯化美饰过的温文儒雅,变成热带丛林里射进动物身体中的猎枪子弹。在永隆时,虽然只是自私地出于爱护自己名誉的目的着想,但那也算是在道德约束的范畴内。是的,道德,在永隆时他还是受道德约束的。

/

莱昂认为自己被安南情人给控制了,他被迷恋于阮的情感给控制了,他极度讨厌这种被控制不自主的状态,他想尽各种方法来打破对方的控制,比如在床上拿手枪抵对方的头,或者做羞辱性的行为,他知道黄种人都对白人的羞辱很敏感。

在他们做那事时他忍不住去强暴阮。

在面对内心真实情感时选择逃避。我这样逃避了很久。

我曾经对着他的沉默不语乱发脾气,把他吓得不轻。连我的肉欲也成为一种武器,仿佛刀剑刺进受害人的身体。

他爱阮,但是他看起来并不爱他。在爱的领域这里,白人少爷因为没有学过,畏手畏脚。他不会爱。

「走开!」

做爱的时候,莱昂跪在他腰上,拿猎枪枪管戳他脑袋,可怜的情人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不知道少爷生他什么气。身体发抖,极度恐惧,他再也不可能对一个拿猎枪顶着他脑袋的白人叫哥哥或者莲,只能叫少爷。

手指穿过头发,摁在头皮上,枪管硬硬地抵在温热的头颅上,钢制的枪管,似乎有比冰还凉的低温。子弹出膛后枪管就热了,滚烫,他见过莱昂用水给它降温。猎枪现在是莱昂最珍爱的宝贝。

他甚至还不如那些在太平洋沿岸巡回的港口妓女,至少她们拥有白皮肤,而且还拥有阴道,可以取悦白人少爷的阴道。

晚上,他早早洗好了澡,散开头发。等到宅子里所有的佣人都睡下——从他的小棚屋看见宅子里的灯都熄灭之后,他摘掉手上的翡翠镯子,悄无声息地潜进少爷的卧室里,把自己送给莲。

他想,他不能带着母亲的镯子去干这种事,用身体在床上伺候一个白人男子,让他愧于面见母亲。

莱昂锤在他肚子上的那一拳下手狠了,一连几天他都躺着床上下不了地,后来能下床活动了,却总是直不起腰来。其他佣人嫌他太娇气,使唤不动,歇的时间比干活的时间长。这个安南人在他那个小窝棚里躺了几天,没人管没人问,也没人给他送饭。

有一天早上他起床,呕出一口血来,心里凉了半截,悲观地想也许他的身体已经废了,他活不长了。

白人少爷消了气,才发觉他已经好几天没见阮在他跟前了,于是屈尊来下人房里看望情人。莱昂发现他病了,拿出五百皮尔斯特给他,让他去医院看病。这是很大的一笔钱,他想,莱昂到底还是关心他的,只是那五百皮尔斯特钞票,搁在他简陋的床头柜上,宛如白人少爷付给他的嫖资一样。

“你出什么毛病了,在永隆的时候你不是挺乐意的吗?”

安南情人哭了,他仍是不愿意,他恳求莲别这么干,他现在不想做那回事。

白人少爷心想也许他需要把阮给打服,就像法国人以往对那些安南人一样,动用武力,这样凡事都来得便利些。

/

阮的嘴唇上还有血,刚刚少爷的朋友想强吻他时,他自己咬出来的血。他伶仃地站在楼梯过道上,瑟瑟发抖。

莱昂少爷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个记者已经被管家强行送走了,只剩下他同莱昂两个人,他感到难堪异常,刚才发生的事,莲肯定是全部都看见了。

记者兴奋地说:不不,您不懂。就得要猎奇的。

吃饭的时候,一个安南仆人来给客人布置餐具,那是个很貌美的仆人。记者伸手掐了阮的屁股一下。

阮尖叫了一声。记者哈哈大笑,对主人说道:“他听不懂法语,对吧。”

莱昂在夜总会认识了几个从蒙马特来的艺术家朋友,这些人思想开放得很,跟莱昂大谈两性问题。

“身为男人,绝不能娶比你有钱的女人。那种个性的独立的,适合做一夜情对象而不是妻子或情妇。”艺术家朋友说他喜欢东方人的温顺,自从他来到印度支那,他就决定再也不碰法国女人了,他已经交往过好几个本地女友了。有时候,他甚至还想找个英俊的安南小伙子。

莱昂少爷只当艺术家朋友在开玩笑,说那可是男人。这有什么,艺术家满不在乎地打了个手势。他说他很欣赏这里有阴性美的男性,这里无论男人女人都更柔弱娇小。

纵使这是一栋如此奢华的公馆,有无数的客房空在那里,他们仍会把安南仆人赶到房子外的棚屋里住。

房子是独栋,周围没有别的民居,草坪修剪得很好,就像法国花园里的草坪一样。它唯一与法国本土别墅不同的也是让它显得古怪的是屋后建的小窝棚,跟永隆那栋小洋楼的小窝棚同属于一个样式,是专门供佣人住的,而且“特供”给那些出身次等的佣人,白人女佣在别墅里则是有自己的房间的。

西贡新府邸的这个半露天的“窝棚”建得更好,更体面更美观。

泉园夜总会,现在已经从西贡的地图抹去了,曾经这里以奢靡着称。泉园夜总会的外观是一座巨大的东南亚花园,当中有一个游泳池,是直接截取某段河流,在河床上挖成的。在吃冷餐和跳舞之前,白人们就在泳池里游泳。跳完舞后,男人们带着他们的舞女去包间休息,热带花园里散布着一个个静谧的小包间。每天晚上,涂脂抹粉的白种女人乘加长轿车从城郊的别墅来到这里,醉醺醺的法国绅士在等她们。富有的中国商人也来,喊这里的白人舞女陪他们跳舞,跳狐步舞,跳查尔斯舞,一直跳舞到天亮。每天有邮轮从法国本土捎来香槟酒,法国人在泉园喝着祖国产的香槟酒,在印度支那享受着巴黎舞会。

永隆的晚上缺乏娱乐项目,西贡城不缺玩的地方。

巴黎有个着名的低级舞场,风流牧羊女夜总会。同伴跟莱昂少爷聊起了巴黎的妓女,泉园也有很多妓女,她们穿着宽松单薄的夏裙。

在莱昂喝醉的时候,他用自己那个瘦小的身体把莱昂从蓝旗亚轿车里架起来,莱昂把体重全部压在他肩上,他就仿佛驮着一头成年老虎的瘦骡子一样,莱昂认出又是那个惹人厌的安南人,他一把推开他,冲他吼:vafangool!

莱昂是推不开他的,他推了他三四次,在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赶不走这个安南人后他放弃了,任由阮把他拖到楼上的卧室,他一躺到床上就不省人事。躺在床上时白人少爷嘴里还在嘟哝别碰我。他默默地为莱昂脱衣服,脱鞋袜,拿干净的湿毛巾给他擦脸……然后,他看着莱昂睡过去。安南情人坐在法国人的床边,再次回忆起他们在永隆时的蜜月。他看着莱昂的脸就想起他对他说的那些海誓山盟,想起他曾经给予他的热吻。总是这样的,当他望着莱昂的时候,他总这样情到深处,难以自己。

/

至于阮对他到处沾花惹草会作何感受,他才不理会阮是怎么想的,他随便他去吃醋去难过,但如果他胆敢在少爷面前表示自己嫉妒不满,就要挨打了。他需要让这个安南人明白他原本没有资格吃醋,他不是他的妻子,甚至连个正牌情人的名号都挣不上。

他教给那个安南情人,要遵守秩序,要在这栋上城区宅子里生活就要守这里的白人主人的规矩。

他不过是希望当他需要阮的时候他刚好在他身边,而当他不想见他时他又能识趣地走开。在莱昂来看,他只是随心所欲行事,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一个人。为何阮就不能让他称心如意呢?可是,琢磨不通少爷的心意给那个安南情人造成巨大的困惑,阮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惹得白人少爷生气。

莱昂少爷并不戳破他的幻梦,但也不继续花费精力维护,他不光对阮冷淡了,甚至还打骂他,他对待这个旧日的爱人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安南奴才。无妨,反正阮会自己替白人少爷找理由来哄骗过自己的。

他擦莲脱下的皮鞋,洗莲穿过的衣服,他这样做的时候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仍和他在永隆时一样。

在来到西贡之后,阮仍旧是照在永隆时的习惯,在门廊等待少爷回家。有时候他会等到后半夜两三点,莱昂不回家他是不会去睡觉的,但是他如此煞费苦心等来的却不一定是莱昂的好脸色,莱昂有时候带他的情妇回来,看见门口站着的那个穿长衫的安南人就很扫兴,莱昂问,你为什么不滚开呢?妈的,别像个鬼一样守在门口。

莱昂的脾气在来到西贡之后变得喜怒无常。他身上是有很多变化,比如他开始抽雪茄烟了,他开始夜不归宿了,他身上开始有女人的香水味了。莱昂也变得越来越漂亮了,他的头发变短了,每时每刻都用发蜡固定得一丝不苟。从前他的头发是有点长的,那样富有艺术家气质,现在他变成一位干练精明的殖民地绅士,也讲究起穿戴来,戴百达翡丽手表,戴金刚石袖扣。生活在富白人圈子里,攀比是避免不了的,出入要讲究派头。而莱昂,在巴黎时他就见识过了,莱昂是个普通意义上的富家子弟,爱慕虚荣,物欲心膨胀,他会因为不能拥有一支造价昂贵的高级高尔夫球杆而苦恼不已。

除了气派的蓝旗亚轿车,阔气的府邸,还有情妇。在莱昂结婚前他们在西贡上城区的那些日子里,莱昂跟好几个法国女人厮混过。

莱昂少爷追求起女人来毫不费力,他有一个极优越的外表,他自己也知道这个,他明白自己是位漂亮的公子哥,在殖民地,这是少见的,殖民地很少有从巴黎来的公子少爷,所以莱昂看待其他人都是傲慢的,印度支那的白人对他来说都是乡巴佬。还有浪漫,莱昂是惯会做那些爱情把戏的,他在巴黎情场里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当他确定好他的追求对象之后,就像狩猎一样,摸透猎物的脾气性格,针对她们的特点制定计划,就跟从前他对付在永隆的那个纯情的安南情人一样,采取最热烈的爱情攻势,用价值不菲的礼物以及热吻,在那些女人身边布置下一面网,降伏了她们。

/

刮季风的夏季夜晚,睡在廊棚里,那里很凉爽,在户外睡觉就像梦一样美好。

在炎热的季节,必须喝滚烫的绿茶。只有喝热茶才能解渴……要克制自己,不去喝冰镇饮料。当习惯之后,就会爱上喝又苦又涩的绿茶。

法国情人说,印度支那是他的第二祖国,他的爱人葬在那里。

从马赛到西贡港的邮轮头等舱船票,是他那个安南兄弟最后一次享受超越他身份地位的优待。

/

莱昂握着他受伤的食指,“你想要我去给你找药水和绷带吗?”实际上莱昂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里,行李和房子都是管家指挥着仆人们收拾的。

他拒绝了莱昂,但是他说他想要他吻他。莱昂一面吻他一面安慰他,别担心,他爱他的心情没有改变。

在西贡上城区的这所大宅子里,莱昂找不到时间同他亲热,时时刻刻都有人看着他们,他们只能见缝插针接个吻,莱昂马马虎虎地摸他屁股几下,然后就结束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深夜。等屋子里所有的佣人都回房去休息之后,他偷偷溜进阮的小棚屋里。

他跟阮肩并肩坐在床边,他问阮:明天我去见父亲,你想跟我一起去见他吗?

阮摇了摇头说我不想。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来西贡了。

他站在那里,等待莱昂手指间的那支烟燃完,等待莱昂下达指令。到时候松开双手,他的衣衫就会按照想象那样全部落下。

恐惧,一种登峰造极的恐惧,这个白人男子隐藏了二十年的私密,贪婪、自私、野蛮、凶残,他从来不肯承认,他自己都羞于面对,但事实就是如此,他无法抵挡猎杀的欲望。欲望和恐惧使他和柔弱的安南情人在一起,做爱。

他需要一条赤裸的纤细脆弱的脖颈,这样恐怖的野兽一样非人的隐秘一面,只有当百叶窗合起来,才暴露出来。

在他印象里,阮是不怕疼的,他很耐疼,他的身体似乎对肉体疼痛很迟钝。就好比鞭子落在劳改犯身上,黄面孔上毫无表情,仿佛鞭打的是别人,痛苦是出离的,与己无关。像是知道要被贯穿的命运,阮也只是配合着摆出更适合被侵入的姿势,不吵不闹。

他嫌弃从阮身体里流出来的污秽的血。阮弄得他满床污秽,把他身上也弄脏了,于是他愤恨地捅进那滩淌血的有感知的软肉里去,拓开裂隙。

混血儿被他虐待怕了,他不能指望莱昂少爷在床上把他当人对待。但莱昂有时也会在性爱结束时细心而温柔地为他洗澡,他像只小鸟围着浴巾由任莱昂替他擦干头发,在这种时刻他又认为莱昂爱他,他们在永隆时的情感又回来了。

男人是容易对高贵的情人产生欲望还是卑贱的?

给这个孩子做教育参考的那对夫妻,很失败,丈夫是个纯粹的商人,他娶的是妻子的嫁妆。没有爱,这个做父亲的男人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母亲呢,母亲又是病怏怏的那么软弱,她已经尽力了,尽力用母爱来保护孩子,让孩子好歹算是成长在一个充满温情的环境里。不过这只能持续到母亲离世,母亲一走,这个孩子就又被抛弃了。

从孩子到男人,他没少做尝试,那些热情招待这个孩子的大人们,总有一个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的吧;那些对他说情话的女子,总有一个是真情的吧。可是在巴黎的交际场中,所有人都虚与委蛇,他未曾得到过真心,他慢慢地也就学会像那些人一样,面热心冷,保护自己,这可以最大限度地牟利。

他忍不住地去伤害阮,就为了他那点自尊,他那点脸面。他这么安慰自己,这个越南人的自尊是不重要的,情人的自尊是不重要的。

他要求安南情人对他保持一颗敬畏之心,像伐木工养的亚洲象一样,看见人就夹起尾巴跪下来。后来他又转而要求阮对他敞开心扉,像个真正亲热的爱人那样,莱昂要他什么样子,他就得变成那个样子。

莱昂对他施加冷暴力。白人少爷眼中的迷恋逐渐变成了厌恶,令安南混血儿心碎欲绝的是,那厌恶是真的。

/

/

他似乎不认识莱昂了。似乎之前,前四五年里他认识的那位白人少爷,跟现下在西贡总督府供职的白人少爷不是同一个人。

莱昂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突然抓起墨水瓶往他身上挥过去。

/

一个印度管家走过来,支开了莱昂,管家说行李交给佣人们就好了,请少爷跟我来。一个白人女佣走了过去,指挥矮小的安南佣人应该把行李箱搬到哪里去。

请少爷到处走一走瞧瞧看,好好参观一下这栋宅子。这里是不是被管家安排得井井有条,安排得很好,很适合年轻的法国官老爷居住。

这五百块钱,他只动了一点,去药剂师那里买了些镇痛片,治标不治本,他知道的,但是他不想花莱昂太多钱。白天他不吃镇痛片,那玩意儿吃了会头昏,到了晚上他痛得无法入睡,就会吃两片。

一个月之后他养好了身体,他决定向莱昂认错。

他愿意让莱昂骑在他身上,他不就是白人少爷的一条狗吗,莱昂愿意像对待堤岸的妓女那样对待他,他便已经感激涕零了。只求莱昂无论如何不要不理睬他。

他摁住了阮的上半身,冲阮脆弱的小腹揍了一拳。那一拳像是落在柔软的春泥上,阮弓起腰在他身下痛苦地打滚,他就趁他痛苦的时候掰开他的身体硬闯进去。

安南情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莱昂不屑一顾,心想这有什么痛苦的,只是肏一下,他又不是第一次挨肏。

进入到阮的体内之后他就变觉得不那么气愤了,动作也变得从容起来,他早该这样,为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安南情人在他的抽动下窸窸窣窣地哭,他又不满了,打了对方的脸一下,命令道你给我态度好点。在被白人少爷强奸的时候,他连哭泣都不能够。

莱昂突然冲下来,粗暴地抓起他的领子把他拽上二楼,拽进二楼的卧室里。

他把阮丢到床上。他今天想干他,不管他乐不乐意,他今晚非得睡他不成。

出乎意料地是阮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顺服于他的意志,阮第一次反抗了他。他越是强迫他,越是撕他的衣服,摁他的手臂,阮越是反抗得厉害。

莱昂少爷变了脸色,“请允许我提醒您,先生。那是个男佣人。”

莱昂知道阮外貌上的魔力,总有人盯着阮看,白人和黄人都有,男人有女人也有,那样的眼神象征着一种企图。有白人太太向莱昂少爷讨要过这个混血佣人。

其他人对阮的企图常常激起莱昂的愤怒。他来到西贡后囿于这里殖民地的秩序,一直对那个安南情人克制欲望,因此莱昂那种因为所有物被染指而生出愤怒里还掺杂着欲火。这种愤怒,在他看到情人被记者堵在楼梯道里猥亵时达到了顶峰。

记者,是的专栏作家,专门写时政文章。他来印度支那采风,回去给祖国的读者写篇东南亚游记。在西贡有不少像这样来体验异域风情的文艺工作者。

莱昂少爷虚荣心作祟,把他从歌舞厅认识的酒肉朋友带回家招待。

记者谈论起他所感兴趣的东亚风情,比如中国女人的金属指甲,安南女人两个乳头之间的直线距离——据说是19厘米,真的是这样,有学者写过专题论文。莱昂客气地陪笑,说我对这种内容没有兴趣。

牧羊女?莱昂环顾了一眼在场的妓女,道:这里没有牧羊女。

同伴们开玩笑说她们不牧羊,她们牧羊神。没错,这是热带的森林女神。

/

来到西贡后的不久,他放在枕头下的那枚红宝石戒指就失窃了。当时他吓了个半死,心惊胆战地去把这件事告诉莱昂,结果莱昂神色平静地说丢了就丢了,别管了。后来有一遭他打扫少爷的书房时,在书桌暗屉里发现了那枚红宝石戒指。

安南情人拿着这枚戒指呆愣了很久,然后,他又把戒指放回了原处。

/

曾经莱昂对他极有耐心,他肯一遍一遍地教他念法语、替他系鞋带……现在莱昂动辄就冲他发脾气。

在巴黎的时候莱昂很少喝醉,他很少有酩酊大醉的失态时刻,但是在西贡,一方面莱昂变得讲究了,一方面他也变得粗俗了。讲究在他学那些官老爷派头学得又快又好,粗俗在他放弃文学和艺术,沉醉在夜总会的白兰地和舞女之间,他变成一个乐于嫖妓的酒鬼。

这位美丽的安南情人遗憾地爱上了一个并不高尚的白人。

但是莱昂少爷还是仍然看见他三更半夜点着煤气灯守在门口,因为只有他守夜,他是自愿的,其他佣人都要睡觉。

莱昂喝醉了酒,火气就更大了,他有时会朝他动粗——阮能别像个老妈子一样天天粘着他成吗,他讨厌这种被监视被管控的感觉,阮要是敢再巴巴凑到他跟前来就别怪他动手打他。

他疑心阮是在对自己行使一些妻子的权利。这就僭越了,白人少爷更恼火了。

但有意思的是,莱昂跟那些情妇的关系个个都不长久,他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往往是刚刚搞定了这一个,他却已经在筹谋下一个了。

对莱昂来说,爱情最精华的部分是女人们终于被他的追求所打动,于是完整地向他献上自己的身心的那一个夜晚,是的,爱情的保质期只有一个夜晚。第二天醒来,他就立马感到他的情妇索然无味。

有些女人会因为莱昂的抛弃而伤心欲绝,但她们的伤心只持续那么一阵子,转而她们便向下一位情人献出热情。这些白人情妇跟莱昂少爷是一样的人,爱情对她们来说也不过逢场作戏,她们会很快地从莱昂为她们营造的爱情假象中清醒过来并脱身。到头来,只有那个愚蠢的安南混血儿一直沉睡在爱情的海市蜃楼中不肯醒来。

老人说,我可以让我的女儿珍珠带你去塞纳河。在离巴黎三十里远的地方,那儿有个小河湾。树叶落下来,沉积在河床上,河岸的沙地变成海绵状,那里不是像湄公河,那里就是湄公河。珍珠是他抱养的一个越南裔女儿,姓阮,名叫珍珠。

/

在西贡时莱昂少爷继承了一栋巴洛克风格的豪宅做府邸,一楼大厅的吊顶有十米高,可以在这里举办舞会。

最新网址:m.feiwen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