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久了,他明白到一件事,小刘小李拉他进群并不是把他当朋友,而是以抱怨谩骂蒋嘉堂少爷行径的方式,来要求顾典慈弥补他们的损失。
他们会故意把话说得非常难听,比如,
小刘先说:“大少爷是哪一国的豌豆公主啊?十二点就要睡觉?他睡他的,凭什么让全寝熄灯?说什么床帘闷、眼罩热,他豌豆公主的床用冰砖打造的吗?宿舍空调开十六度要冻死我们?”
蒋嘉堂掏出手机,显示二维码,顾典慈以为是收款码,一扫,发现是微信好友,疑惑:“那我发你红包?”
“不用。”
蒋嘉堂通过好友申请,没点开红包。
幸好没有。
终于熬到四人空盘,小刘小李先后到柜台买单,经过圆桌轻飘飘留下一句:“各付各的,我们先走了。”
顾典慈完全不知道这聚餐意义何在,实在荒谬可笑,等蒋嘉堂也付完帐,他起身走去柜台却被告知他的部分已付清。
坐进餐桌席位开始新阶段修罗场。
提前抵达的两个室友布好餐筷喝上茶,没替他们二人准备,顾典慈起身去取碗碟筷子,端回两副碗筷先给蒋嘉堂布上,余光瞥见室友小刘不屑眼神,他猜得出小刘在想什么,不外乎巴结献媚有钱人一类之词。
他不过是想维系寝室和谐,不想每天生活在争吵嫌隙里,怎么就那么难?
“可是我想洗澡。”
“你能帮我吗?”
摔到站不起来那该有多痛?顾典慈想都不敢想,冲到楼梯间时,看到昔日骄傲的大少爷浑身沾满灰尘,跌坐在阴暗角落里。
不只有灰色,还有刺眼的赤红色。
右膝盖处外裤擦破一个大洞,皮肉翻起鲜血直流,一滴一滴深红稠血黏染视野所及之处。
“怎么了?还想喝水吗?”
“叮。”他看到手机消息提示:“没关系,对我来说很便宜,你不用担心。”
他更想哭了,如果蒋嘉堂是他弟弟,在学校被人这样欺负,他会跟那些人拼命的......
就因为蒋嘉堂比较怕热又有钱,就逼他出钱付全寝空调费用,顾典慈不能接受。
但他们已经连续几天在群里诅咒蒋嘉堂,而且他真的生病了,顾典慈害怕咒怨真的会使人身体抱恙,很为难地在端给他宝矿力水特兑一半温水的时候,说:“小刘小李说十六度的空调费太贵,他们不愿意付。”
蒋嘉堂咳嗽接过水杯,嗓音沙哑:“我付。”
他不想再等,拽起小李就往餐厅方向走。
顾典慈手足无措,不知道还要不要去吃那顿饭,。
很快路边驶来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他面前,蒋嘉堂拉开车门让他进去,他退无可退,只能一边说“谢谢”一边迈进车厢。
小李帮腔:“还没冻死,就先把我们饿死了,凭什么他吹十六度要我们平摊空调费?那么贵!你说他不会是死人吧?要睡太平间冰窖才能狗延残喘。”
顾典慈盯着那个“狗”字,百分之百肯定小李故意打错字,他们明明连薄长袖都没穿,无比享受十六度空调,他们这么做只是想坑蒋嘉堂付电费。
确实让全寝十二点熄灯很过分,但也不能骂别人狗、咒别人死吧?
回程是搭迈巴赫,他像水土不服的南极移民,连续调十二次空调都不满意。
两百多米很快抵达宿舍,顾典慈走进气氛古怪的寝室,没多久就被拉进“大少爷的三个冤种室友”微信群。
他看着手机屏幕,觉得这样不好,也不是很想在群里面,但知道两个室友不满的地方才能更好地帮助蒋嘉堂......吧?
“请问是谁付的?”
服务员指了指圆桌边蒋嘉堂孤伶伶背影。
顾典慈向服务员道谢,走到他身侧,试探问:“我把钱转给你?”
心好累,但他什么也没说,静静给蒋嘉堂斟茶。
桌菜为主的餐馆硬生生被点成四份单人套餐,圆桌转盘上空无一物,显得滑稽讽刺。
一顿饭吃得痛苦至极,基本在小刘阴阳怪气和小李答腔附和里煎熬,顾典慈假装埋头吃饭实则观察蒋嘉堂的手,怕他拳头一抡直接在餐厅大打出手。
眼泪几乎是瞬间淌满脸颊,他顾不上抹泪,扶起蒋嘉堂,问:“要救护车还是叫车?”
“叫车。”
整个过程顾典慈都恍恍惚惚,眼前只有痛苦的血色,等他从血沼里挣扎出来吸到一丝空气,满脸冷汗回过神来,蒋嘉堂已经在急诊缝完针,神色淡漠告诉他:“医生说十二天后拆线,伤口不能碰水。”
吗?
他们家没钱,不管是伤别人还是伤自己,没钱赔,没钱医,他只能含着眼泪往肚里吞。
更糟的是,蒋嘉堂可能发烧头晕看不清楚,摔下阶梯,给他发微信求助:“我摔倒了站不起来,你能来扶我吗?”
顾典慈觉得好难过,这个世界怎么是这样的。
可拮据的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抽纸巾递给他擦擦嘴角溢出的水。
蒋嘉堂没接纸,扯住他的袖子想说话,开了开口,声音却出不来。
赴鸿门宴有些紧张,但托蒋嘉堂的福,他人生中第一次乘欢庆女神坐驾,仰望闪烁星空顶饰,有种不切实际的美感。这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所以他东看看西瞧瞧,摸都不敢摸,彷佛坐的是游乐园绝无仅有的神奇列车。
然而,旁边的蒋嘉堂只在意空调温度,不断指示司机:“再低三度。”“风再强一点。”“风向朝我。”
短短两百米他调了八次温度,司机丝毫没有不耐烦,顾典慈猜测是钱给到位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