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琛阴沉着脸,魁梧的身躯站过来,眼中的凶鸷吓的方国华两腿一软,险些给他跪下。
当年贺琛一拳就打断了他的鼻梁,之后又是三拳两腿,揍的他直接昏死过去。后来好不容易哆嗦到了医院,一检查,肋骨断了两根,加上小腿骨裂,让他足足躺了几个月,连喘气都疼。贺琛当时那凶神恶煞的形象跟高利贷的人有的一拼,想起来都头皮发麻,眼下一见,更是两腿打摆。
过了这些年,贺琛的脾气早已约束了不少,何况再跟这种赌鬼也真没有出手的必要。看方国华形象猥琐,目如鼠光,肯定早被烂债给掏空了精气神。根本就用不着他,那群高利贷也不会放过他的。
尽管方国华老了那么多,可哪怕他化成了灰,程小寒都觉得会认出他来。
方国华之前回来一次,追来了讨债人,把老太太吓的魂飞魄散。办丧事时他没出现,忙里忙外的时候没出现,下葬的时候他也没出现。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他却回来了。
程小寒来的时候还想,等看到了他,他该怎么反应。羞辱他,还是无视他?但现在,热血冲头,激的他只想把这老赌鬼按在地上用力的揍一通。
他表情一缓,表哥的手终于落到了他的肩上,“小寒,以后还能跟哥联系吗?”
“我爸联系就行。”程小寒抛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仿佛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只要想到贺琛,连恨意都会淡去许多。纵然之前那么的不幸运,但现在有贺琛在身边,他都是愿意的。
“哥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我们。只是,这声对不起在我心里放了那么多年,今天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一定要跟你说一声,是我们对不起你。我真的,真的很感谢贺老板,他是在替我们家为你赎罪。后来,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还是贺老板救了我们,要不是他,我家可能都已经被那群流氓给烧了,至于我爸……”他嘲讽的笑了一声,“肯定都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
程小寒一把握住那瓶汽水,擦了擦就打开了盖,一气喝了半瓶。
表哥马上高兴起来,“你慢点喝,这个凉。好喝吗,要不我再去给你买一瓶?”
门拉出一条缝,贺琛听到脚步声过来,大声愤道:“我倒要看看,谁敢跟我抢儿子!”
贺琛的眼神飘向窗外,闷声道:“方心慈……”
舅妈略惊,“她说什么了?”
“她说要把小寒带走。”
被子都叠的整齐,小寒这两天换洗的衣服也都在床上。贺琛站在窗边把方心慈兄妹俩见面的场面尽收眼底,眼角染满了冷意。
“贺老板?”舅妈唯唯诺诺,生怕惹了他不快。
贺琛叹了口气,这屋里也没有能坐的地方,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储蓄卡递给她,“余姐,还是老样子,给小孩读书的钱,再算上你们平时的花销,你自己支配。”
贺琛把他盯的冷汗直流,才冷哼一声,表情又放缓下来,“宝宝,跟爸爸来。”他抓住程小寒紧握的手,用温度慢慢融化了他的僵硬。
程小寒的舅妈也追了过来,一看方国华,脸上也未有好颜色,只是招呼了她儿子过来,母子俩都离的他远远,生怕被他波及。
贺琛直接牵着程小寒到了车旁,他也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他把车门打开,拍拍程小寒的脸,“宝宝,在车上等爸爸,我们今天就回去。”
程小寒现在知道那股眼熟感从哪来的了,他对那赌鬼舅舅一家都没什么好感,听到他说话,不由的把那罐汽水又推远了些,反正他不是真的想喝。
他表哥也没发觉,自顾自的说:“其实我妈联系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不会来的。”
程小寒瞥他一眼,听他说:“小寒……我一直都很想联系你,我想跟你说小时候没有跟你说出的话,弟弟,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他不动声色的用刀割一般的目光审过方国华,厉声道:“拖油瓶!”
贺琛逼近一步,反问,“我儿子是拖油瓶!”
方国华两腿颤颤,实在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浑身发抖,似乎还想冲上去,表哥连忙从后面抱住了他,“小寒,别生气了,别生气……”
方国华一身的黏答汽水,一下子也怒从中来,等看清了是程小寒,除了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那掩藏在骨子里的欺善怕恶又泛了上来。还以为是在十一年前,从来都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他呸的吐了口唾沫,“你这拖油瓶……”
话音才落,他就打了个寒颤,眼见那高大身影大步走来,吓的连逃都忘了。
可就在刚站起来的瞬间,他全身的血液都像被冻住了,童年的狞笑、重拳、辱骂,跟恶鬼一样又缠到了他耳边。程小寒的拳手握的死紧,牙关紧咬,以至于那个人影一动,他就抄起喝剩的半罐汽水,冲过去对着那人狠狠一掷。
汽水全砸在男人的胸口上,突然的冲突也砸的他一个趔趄。程小寒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脑门的热汗,“你没死,你怎么还没死!”
他的表哥也追了上来,冷冷的,仿佛事不关己的由着程小寒对他发泄。
“哥。”程小寒叫了他一声,“我没恨你。”
表哥试了试,想碰他的手又缩了回来,“现在看贺老板对你这么好,我真的特别高兴。”
程小寒抿出一抹笑,“他是我爸爸,只对我好。”
舅妈立时面露不屑,只是不能唾一声,“她想的倒是美,当年不吭一声的就走了,现在还想把小寒带到那陌生的地方去。我还不知道她,都跟了三个丈夫了,让小寒到她身边,能学好吗!”
贺琛眉骨森森,散出的寒气凛人,他这会要是对着方心慈,只怕会克制不住自己,“余姐,你替我转告她,她当年怎么走的,现在就怎么走,我不怕对簿公堂。”他愣了一下,“但她总是小寒的母亲,我不想闹的那么难看,对小孩影响也不好。”
舅妈连连说是,“我去说她,贺老板你辛苦养了孩子这么多年,哪里能让她说带走就带走。”
舅妈马上推脱,“不了不了,贺老板你给的够多了。”
“拿着吧,我看你这几天忙上忙下,都没有人来帮衬一把,老太太的丧事肯定花了你不少。小孩上学就要高三了,你不给他补点营养?”
舅妈含着泪收下,点头道:“我记着,只会用在家里,一分都不会给那死鬼。”
程小寒拿脸蹭了蹭他的手心,听话的坐到了副驾驶。
“余姐。”贺琛转过身,对着不知所措的舅妈,想了想道:“帮个忙,小寒的衣服还没收好。”
舅妈见他神色,马上心领神会,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跟着贺琛走到了他们住的那间屋。
“对不起,当年,我们都没有能力去阻止爸爸。他每次赌输了,都跟发了疯一样打我们,妈妈根本打不过他,我那时也太小。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只能,只能看着你受苦。”
回想那时受过的拳打脚踢,程小寒还是会一阵发抖。他是极怨的,因为他们都只会看着他被打,从来没有人站出来,从来没有人能为他阻止那疯子一样的舅舅。
程小寒两手交替,下意识的就想去找贺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