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苏憋的脸颊涨红,他张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艰难的点点头。
高祯看到他眼睫中的一点泪光,倏然松了手。
虞苏瘫坐在地上,捂着嘴咳嗽,眼泪流了满脸。
“那不还有海路!他为什么不走海路!?想要上奏还不简单!!”
“君上不记得了吗,前几日的奏章里,说上挝沿岸海盗泛滥,许是会劫官船,所以……”
“我不想听这个!!”高祯一掌拍下奏案,虞苏吓得一哆嗦,将头深深垂下去。
这其中不乏混入百姓队伍的霜勒精锐,几次三番的偷袭后,阵军死伤不少,这引起了炎国大司马的注意,他一边镇压反抗,一边将此事上报给佐州,可途中隔着谭国,便分水陆两路上报,然而他有所不知,佐州的大司马也被利火渗透,直接将奏章交给虞苏,二人趁着高祯沉溺于天伦、放松警惕之时,将奏章全部拦下,直到炎国疲于应付,接连数郡沦陷,才将此事解禁禀报。
高祯初听此时倍感讶异,在他看来中原已在他囊中,如今他只想着如何悄无声息的杀掉陈鸷,自己好明目张胆的扶子干政。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高祯一把将奏章摔在地上,虞苏头一次见他发了火。
这话说的亲切,可听在飞鸽耳中却有另一番蹊跷;“那你是如何来到霜勒?”
“我本是炎国人,家园被阵军所毁,家人被屠,只身投奔霜勒,我虽恨阵候,却对朋友异常想念,这里有个不情之请,如若能与虞望相见,请替我带声问候,”蝉予说话恭谦有礼,笑容诚恳,飞鸽一时断不出他的是非来,只同样施礼,然后告辞。
蝉予看他快速消失在营盘中,脸上笑意荡然无存,大战即将开幕,霜勒卷土重来,也该告诉高骨……自己从地狱爬出来了。
“嗯……”虞苏笑小声应着,一双白皙素手熟练的研墨。
“孤……也是气急所致,日后不会了,”高祯不知为何有些许烦躁,说完不再言语,提笔拟诏。
在委派利国调兵之后,沉寂许久的霜勒异军突起,趁虚而入,直接攻入利国国度,而利国将生力军统统派往炎国,根本无力阻挡,坚持不了几日便失守,原来炎国之乱,不过是霜勒声东击西的把戏。
“嗯?那孤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炎国此事该如何?”
虞苏用衣袖拭泪,他眼角通红,仿佛有几分儿女情切在其中;“谭国屡攻不下,将君上好容易征服的中原一分为二,若是再不将它收复,怕是炎利二国也要脱离君上管制,必须想办法将两国合二为一,却又消耗他们的兵力,让他们不足以与阵国抗衡,也无法偷偷支撑谭国。”
“嗯……”高祯点头;“炎国动乱,利国倒是平稳无事,之前炎国还要粮草,孤怀疑那时候起就有动乱了,只是一直瞒报,如今压不住了才说……哼,这炎侯,孤真是看走眼了!”
“臣……臣全听君上安排,”虞苏用手背抹了吧泪。
“怎么,你还记孤的仇了?来来,孤扶你起来,”高祯强颜欢笑,去扶虞苏,谁知虞苏被烫了一般,下意识的多闪,让高祯的手空悬,不上不下的尴尬。
“臣命贱……无福消受君上宠爱……君上说什么便是什么,臣绝不自作聪明……”
“中原人?”
“是,”蝉予仔细打量他,发觉他的脸不大像中原人,五官略显深邃;“我有一故人名叫虞望,身在佐州,我在雄布勒玛居住已久,因身份原因无法通信,今日听闻阁下也姓虞……便想碰碰运气。”
飞鸽听罢,果真认真审视了蝉予一番,拱手施礼;“认识,在下便是虞望的兄长。”
高祯看他如此痛苦,心中愤然消散大半,也觉出自己不妥。是啊,当初虞苏远走逐国散播那什么教,的确是与自己商讨的结果,而且那时候逐国反抗情绪激烈,郡守上任当天便被刺杀身亡,经过虞苏这一番操作,逐国的确平复下来,接着他们依此类推,将其他被征服诸侯国一一降服,这炎国动乱,不排除是被不负自己的余党蛊惑,又或者是霜勒作乱,当真与虞苏所做之事联系不上……
实在是自己被这奏章气晕了头,连累了虞苏。
这么想着,高祯竟有些窘迫。
“这么多郡县敢以身试法,背后势必有所支持!我看就是那什么火羽教派,是你散播出去的后果!”
虞苏错愕抬头;“君上此话差矣,怎么就怪到臣的头上,当年臣是在诸国程国北归国宣扬君上之威能,况且是君上授意臣这么做的,那炎国远在天边,当时也并未归顺,这与臣……”
“够了!!”高祯掀翻奏案,一把抓住虞苏喉咙;“孤不是听你掩饰!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便找出是谁做的!到底怎么回事!!”
“炎国总共四十三个郡,如今二十多个郡自立门户?这炎侯怎么当的!居然发展到如此地步才上报!!”说罢,高祯怒视虞苏;“你怎么看的!!”
一旁的陈放被他的雷霆之怒吓到,哇地一声哭出来,高祯虎目一瞪,乳母赶紧将陈放抱走。
虞苏连忙跪伏,万般委屈;“君上息怒……臣也是今日才看到,不敢怠慢便急忙将奏折呈上,这炎侯的确糊涂,其中定有蹊跷,不然他不会瞒报至此……臣以为,是途中谭国横阻,奏折被拦所致。”
经过几日的勘察,慢性子的吉偈央木做好部署,他通过飞鸽与深埋在佐州的内应取得联系,中原已培养出大量利火教党徒,伺机而动。
而这边吉偈央木一声令下,他们便开始大肆煽动罪徒,在炎利二国,党徒告诉信众,利火神伽罗马上就要重生,用火净化世间罪孽,所有罪徒也将涤荡灵魂,超脱八苦,摆脱世俗,不入轮回,永享安娱,但在恭迎迦罗到来之前,所有罪徒必须加快赎罪,不畏压迫,听从党徒指挥。
这些罪徒接收到的首要任务,便是将利火神迦罗将要重生一事传播开来,并反抗阵国的统治,偷袭甚至冲击阵军驻扎点。
高祯听闻此事,倒没有听闻炎国动乱那样气结,他将一腔怒火发泄到送信来使身上,对待虞苏也只是瞪了一眼便罢。
虞苏心惊之余松口气,这厮的确说到做到。
“君上可有打算?”虞苏问。
“这种事他们自己都办不成,要他们也无用,不如就跟粮草一事一样,让利国出兵镇压,这比从阵军走海路还快!我现在就拟诏,走海路发往利国!”说罢,高祯扶起奏案,虞苏捡起笔墨纸砚。
“吓到了?”高祯看虞苏鼻尖泛红,眼睫挂着泪珠,甚是惹人怜。
“啧,何人说你自作聪明了,起来,孤现在心烦得很,可莫要消磨孤的耐心!”高祯语气逐渐强硬,虞苏这才哄着眼睛看他,眼神刚一碰上便躲开。
“委屈了?”高祯摸摸他颈间的掐痕。
“不委屈……是臣办事不周,罪该万死……”
“竟然真这么巧!”蝉予做出惊讶状,笑容有些无措;“那……虞兄可还好?”
“一切都好,请问阁下是……”
“蝉予,不知虞兄可曾提过没有,虞望与高骨,我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