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敌深入,然后请君入瓮,”杨炎芳蔼总结道;“还是新兵,应该不是阵兵或者尹兵。”
“日出口那个地方靠近逐国,怕是归顺的逐兵!”一个满头华发的谭国将军道;“哎,铁原太过鲁莽!也太过年轻,总想着建功立业……这下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这老将口中的铁原,便是这二十万轻兵的将领,在蝉予看来,这铁原已战死沙场。
二人跟着仁哲将军来到城墙下的青砖房内,杨炎芳蔼与其他将领已经在了,这几人围着一张几案商讨着什么,几案上是一副血淋淋的甲胄,上面有谭字。
蝉予心道不好,怕是谭国轻兵遭遇埋伏。
一个伤兵跪趴在地上,脸上胳膊上的患处已被包扎,可仍渗出点点血迹,断断续续带着哭腔道;“……在,在日出关,我们把阵军残部逼到了日出关,本以为在那里能将他们尽数铲除……谁知……不知道从哪里又来了一群兵,是轻兵与骑兵混合!瞬时就把我们冲散……而且……他们的甲胄是新的!我看的一清二楚……不是之前见过的兵!把我们直接围在了日出关!我们……我们逃出来的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留在了日出关……”
“肯定不是阿姊出事……叫咱们去城东门,自然是因为战事……我思忖着……应该是谭国轻兵回来了,”杨炎幼清说完,打了个哈欠;“应该不是阵国反扑,他们不会这么快。”
虽然杨炎幼清只是猜测,但蝉予听得放心许多。
马车跑了约半个时辰,来到城东门,此地已经聚满了程兵,乌压压一片,寂静无声,最外面是仁哲将军,就等着接这二人。
蝉予也乐的清净,与杨炎幼清简单沐浴后,便回到卧房相拥而眠,一觉睡到鸡鸣时分,被砸门声惊醒。
蝉予警觉性甚高,当即睁开双眼,披上衣服前去开门。
叫门的乃是此间府邸的门房,与蝉予一样衣衫不整,看样子也是从睡梦中被拎起来;“大人!门口有军爷求见,说是大事!让赶紧去城东门!”
只见这将领人高马大,单手执一斩马刀,头戴兽盔,一身铁甲,与前几日的阵军看着丝毫不像。
杨炎芳蔼蹙眉凝视半晌,恍然大悟般吐出一句话;“这是……郢国的甲,奚家的刀……是奚昌?”
“不……恐怕是奚豹,”杨炎幼清后退半步;“奚豹传说逃过了郢伯的追杀,带着残部消失在灰水郡北部,有人说他死了,看来……是投奔了阵国。”
“冲……冲车是什么?”蝉予下意识的结巴了。
“就是我们要堵好城门的意思!”杨炎芳蔼冷笑一声;“这玩意儿是南岸人的,起初只听说郢国人用过。”
“阵国将郢国彻底吞并了?这几日毫无消息啊!”蝉予惊愕,就见前方军队越来越近,竟是浩浩荡荡没有尽头,城门下,驻扎在城外的程兵谭兵也列好方阵,准备迎敌。
杨炎芳蔼最先反应,一跃而起,踩着几案跳出来,直奔屋外的城墙上去,蝉予拉着杨炎幼清紧随其后,其他将领纷纷跟上。
这是蝉予头一次攀爬城墙,别看有石梯,却垒的无比陡峭,需得双手双脚同时攀爬,杨炎芳蔼身姿矫健,率先抵达城墙上,迎着满目朝霞,她眯起双眼望向地平线。
蝉予登上城墙,顺道把杨炎幼清也一把拉起来,一同站在城墙边眺望。
当夜,这几只队伍的将领便被请入城中。
疲惫了数日,终于有了像样的房舍可以休息,蝉予由内而外感到松快,唯有杨炎幼清还心存顾虑。
“我刚听战报,谭国轻兵已经追出去一个郡那么远,穷寇莫追,我觉得不对劲儿……”杨炎幼清这几日来,第一次脱下身上的熟铜甲。
杨炎幼清不住摇头,他昨日就觉得不对,今日果然应验,追穷寇追到日落也不归,那势必凶多吉少……
就众人一筹莫展时,屋外一阵急促脚步声,众人的心随之悬起来。
“报!!!东城门外有大军压境!!!”
众将领听完沉默半晌,不知是谁问了句;“此次前去追击的都多少人?”
“约……二十万轻兵。”
蝉予一闭眼,痛苦的吸口气,昨日还是大捷!昨日还是胜利在望!今晨便收到这样的消息,大捷成了大败!二十万轻兵!就这样有去无回……真可谓是瞬息万变!
“仁哲将军!”蝉予下了车刚要行礼,便被仁哲将军打断;“跟我走。”
“到底怎么回事?”杨炎幼清下车时已完全清醒,抢着问;“可是轻兵有了消息?”
“有了,”仁哲将军道,可语气听上去不对;“不过不是咱们想看的……”
蝉予心叫不好,局势怕是有变,赶紧回头叫醒杨炎幼清,二人征用了家主的马车,直奔城东门。
杨炎幼清睡眼惺忪,困的满面泪水,连衣带都系不好,蝉予直接替他代劳。
“你说这么早会是什么事?”蝉予问。
说完,杨炎幼清仿佛难以置信的一顿;“他居然……投奔了阵国。”
“叫弓箭手来!”杨炎芳蔼回头嚷道,就听一道道传令喊下去,接着弓箭手汇聚过来,站好位置。
“什么味道……”蝉予深吸口气,他抬起头,怀疑自己闻到了沥青和粘土燃烧的味道;“他们要火攻……?”
没人回答他的猜测,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盯着前方,待到敌军行至一定距离后停下,竖起一人高的盾牌,接着敌阵中一阵骚动,是一员大将骑着高头大马来到阵前。
遥远地平线处,能看到飞扬的旌旗缓缓移动,除此以外还有高大的木支架,战鼓与木支架的声音如春日滚雷,一步步逼近。
“那是什么?木梯子?”蝉予没见过,茫然的问周围人。
“是冲车……”杨炎幼清抖着嘴唇,几乎不相信自己双眼;“这东西只在书中见过……”
因着姓氏的缘由,杨炎幼清与蝉予沾了杨炎芳蔼的光,住进霄州城一大户人家的府邸中。
“在不对劲儿也是明日的事了,咱们能歇息一晚是一晚,”蝉予咬着牙将几乎嵌入皮肉的熟铜甲脱下,肩膀处已经高高的肿起来。
这家家主为书香门第,对于这群身上沾染血腥气的武将敬而远之,安顿好住处便不再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