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无用,”虞苏跟着叹口气;“翁主这秉性,若真能跟那僧人喜结良缘,怕也是一介贞洁烈女了。”
高祯闻言冷笑;“这样看来……这庶子……”
“留不得,公子铎可知自己儿子血缘来历?”
“君上莫急,”虞苏并不惧怕,反倒笑靥如花;“臣这就说重点。”
高祯面色缓和一些,似是回避,或是心虚,他侧身望向窗外。
“翁主高瑱此次还愿,怕是又与那情郎会面,这一见面必生出事端,我若猜测无措,又要恭喜君上喜得外孙了,”虞苏慢慢收起一脸笑意,讲述事情利害;“再怎么温吞水的人,也不能忍受这般耻辱,更何况尹国统共六十六个郡,郡守多姓杨,万一公子铎急了咬人,那可比兔子狠多了。”
“还在常州,你那儿子还需几天才能到,他等着与你儿子一同回来,”说罢高祯搓搓手,似有些急不可待;“怎的不问问这字条该如何处理?”
虞苏利于灯前,将纸条点燃烧烬;“臣听闻……公子铎的夫人从寺里还愿回去了。”
“是,蕙昭已经回去几日了,这与那庶子有什么关系?”
要问其意欲为何?盼杨自己也道不出个一二三来。
盼杨这头还在开蒙,并不知远在佐州延元宫内,已有人订下他的命数。
这日午后细雨微芒,高祯得到探子回报,是高骨打探清楚详情,提早送信儿了。
高祯得令,立时起身跟上,在一群寺人侍卫簇拥之下,前去斗禽台,路上还听得陈鸷急急询问那斗鸡详情。
待到人群走了,虞苏缓缓站起身,轻掸袍角上的细尘。
这天子……虞苏轻蔑的想,看着目如朗星,面如冠玉,不过跟他父王先平王,大父先宣王差不多。都是贪图酒色玩乐之徒罢了,这大犀朝的江山,势必更名改姓。
“回陛下,都去了。”
“哎,寡人忽然想看看他们跳的夷人舞……算了,什么时候能回程?”陈鸷面带遗憾。
“嗯……尹候大寿一结束,便连夜赶回,陛下莫着急,那夷人舞,教坊中的其他宫人也会,陛下若想看……”
正在二人说话间,门外传来寺人通报,犀天子陈鸷来了。
犀天子陈鸷乃是这天下之主,各个诸侯王皆要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只可惜自那年延元宫中太尉兵变起,犀天子大权有了旁落之势,虽然兵变被镇压,但各个诸侯王心猿意马,逐渐有了外心。
而这陈鸷年纪尚轻,只一十有五,又有这高祯别有用心的陪伴,更是整日只知玩乐,不思进取。
“公子铎认为是,那便是,所以这庶子更没有活的必要,万一杨家有人看翁主不惯的,扯着庶子的旗子搬弄是非……”虞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趁现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必须先下手为强,不然将来两个外孙无论谁承了王位,也有诸多隐患啊。”
“嗯……这样做可有什么不妥?”
“有,如若公子铎私下里联系那庶子,这一杀……就是斩断他的念想,容易记仇。”
“风月老手。”
“啊!?”这个盼杨明白。
“就是那烟花柳巷的常客,这常州城内的富贵官宦有哪个不去的,”常豫文以为盼杨不懂,又解释几句。这些评价,都是常州内人尽皆知的事情。
“嗯……长子怀信自然是那淫僧的,蕙昭嫁过去的时候已怀胎八月有余。”
“呜呼……”虞苏听罢频频摇头;“公子铎真乃神人也,娶一身怀六甲的新妇,忍辱负重者必成大器。”
“次子杨斐,是蕙昭成亲后怀上的,”高祯迟疑着,最后又一叹气;“我也不知是不是公子铎的。”
“哎……”高祯沉重一叹;“孤教子无方啊……”
“君上为何不取了那僧人的性命,就当断了翁主念想,”虞苏不解。
“谈何容易,蕙昭以性命相搏,势要同生共死,现下她已有两子,若真跟着那淫僧去了,公子铎必娶续弦,到时再生个一男半女,我这两个外孙将不保啊,到时还谈何将尹国收入囊中!”
“有啊,臣听说……”虞苏放低声音,高祯不得走近聆听。
“臣听说……令媛的情郎……是个僧人,就在那还愿的禅寺之中……”
高祯后退一步,面露凶相,似是暗暗记恨了虞苏。
高祯简略看过,便找到虞苏商议。
虞苏看过字条,里面悉数是那盼杨的详细事。
“乐府令人呢?怎么没回来?”虞苏不急于讨论盼杨,反倒问高骨去处。
或许姓高,或许是别的,但绝不会再姓陈。
“不用,”陈鸷挥手打断;“夷人舞自然要异目人来跳,那中原人跳得再好,终究差点意思。”
“臣有罪,没想周到,扰了陛下兴致,不如臣戴罪立功,前几日臣刚得了几只骁勇斗鸡,不知陛下……”
“啧,阵候不早说!走!快带寡人去瞧瞧!!”陈鸷一听斗鸡,喜上眉梢,转身便往外走,脚下舄履闷响不断。
“阵候,寡人问你,那教坊内的异目人呢?怎么都走了?”陈鸷大摇大摆的进了殿,身着一身黑色累金丝蟒袍,头戴珠帘冠,脚上着舄履,掷地有闷响。
高祯施礼;“回陛下,陛下怕是忘了……尹候大寿不远,陛下派了教坊中的异目人前去祝寿,现在……那些异目人已经悉数上路了。”
陈鸷愣了愣,接着豁然开朗;“哦!想起来了,是寡人忘了,哎,那些异目人全去了?乐府令也去了?”
“那为何还要杀?”
“不杀的话,君上如何睡得安稳?臣下是君上的客卿,自然凡事为君上考虑,”虞苏轻言轻语,似有几分戏虐,但句句都说到高祯心里,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一颦一笑间,均有眼风,艳而不妖。
高祯承认,饶是脸上有那两处瑕疵,仍不掩其清丽姿容,听闻他年少时是先帝禁脔,淫乱朝廷,践踏礼制,被群臣上奏驱赶出宫,现在一看,他确有这样的本事,若不是自己胸中只有江山社稷,真可能被他扰了心智。
但在盼杨看来,真是开了眼,没想到杨炎幼清心里惦记着杨铎,家里有个庞平,这还不够,还要去寻花问柳,耍博戏!真真是一纨绔子弟做派。
接着他又联想到那晚二人对话,腕子上的疤痕,猜他许是胸中空旷,寻找慰藉?
盼杨百思不得其解,虽明知杨炎幼清私事与他毫不相干,但仍忍不住打听琢磨,若是打听不出,必是心痒难耐,辗转反侧,勤奋专注堪比做学问。